去火车站的路上，林小初执意选择了公交，一路二十几站的颠簸，目的地终究还是到了。她心底其实是明白的，世界上就没有到不了的终点，只是早晚而已。
更自欺欺人的是，姜凯早已买好了高铁票，哪怕他们步行过去，也要赶在安检前抵达。林小初再费尽心机地折腾，都改变不了一张车票上冰冷机械的数字。
姜凯是林小初处了四年的男朋友，梦里她无数次为他披上圣洁的白纱，看着身着黑色礼服的他，冲她笑意盈盈，温柔无限。
可现实里，她却只能送他回老家相亲。
章璐对着林小初摇头啧啧称叹：“小初啊小初，你投错了胎，如果生在古代，你这贤良淑德的名声足以给你发个贞节牌坊。”
贞节牌坊林小初不想要，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有姜凯这个人而已。可是这世上，求而不得的东西太多了，求而不得的人就更多了。
“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我到了给你电话。”
姜凯话音刚落，林小初强忍了一路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也不想这么没出息，但真的忍得太辛苦了。
姜凯放下行李上前替她擦眼泪，温柔地哄她：“不是说好的吗？只是回去交差走一个过场，两天我就回来了。”
林小初闻言哭得越来越凶了，她知道，这不是一个过场，而是一种妥协，这种妥协一旦开始，她和姜凯以后的路或许就更加难走了。
而姜凯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或许他什么都清楚，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章璐总说林小初太懦弱了，可是人有时候之所以懦弱是因为有软肋，而人一旦被戳中了软肋，这个人的底线将会一次又一次被刷新。
或者说，只要软肋一直在，这个人就不会有什么底线。
舍不得放弃和姜凯的感情就是林小初的软肋，为着这个软肋她竟然可以送她最爱的男人去跟别的女人相亲，就冲着这一点，她这个人可谓毫无底线。
可她确实也毫无办法。
因为姜凯说：“我妈病了，我不答应她回去相亲她就不吃药，难道你叫我看着她去死吗？”
一年前的春节，姜凯带林小初回了趟老家，从此以后，他们的幸福就如阳光下的泡沫，看似绚烂，却变得实在是梦幻，她甚至都不敢再伸手触碰，生怕击碎得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姜妈妈端坐在沙发上，他们进门的时候，她屁股抬都没抬一下。在姜凯的招呼下，林小初略带局促地刚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姜妈妈便抬起眼帘一脸温柔地问她：“小初啊，大过年的不回家，爸爸妈妈不想你吗？”
姜妈妈第一句话就杀得林小初措手不及，她瞪了瞪姜凯，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有没有事先沟通好这次他们一起回老家的用意？
后知后觉的姜凯这才反应回来，接过了话茬：“妈，我电话里不是跟您说了吗？我这次带小初回来是跟你们商量商量婚事的。”
姜妈妈突然笑了：“哎呦，瞧你这小子，还真一点不害臊，你才多大啊？这事不急，不急！”
说着，她满含笑意的目光又落在了林小初的身上：“小初啊，阿姨是这么想的，你们现在还很年轻，正是奋斗事业的时候，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林小初觉得不对，姜凯或许还算得上年轻，毕竟他才二十五岁，可大他三岁的林小初，早已没有了自称“小姑娘”的勇气了。
她的人生规划是三十岁之前完成一个女人结婚生子的使命，如果此行顺利，她尚有一搏的机会。
可显然，此行并不顺利。
林小初纵使再愚笨，也听出了姜妈妈的弦外之音，她以让他们再奋斗两年再考虑婚姻为借口，她想用时间来逼退她。
姜妈妈知道，林小初等不起。
林小初找了个借口没有留在姜家过春节，姜妈妈客气了一番，也没有过多地挽留。
姜凯拖着她的行李送她去车站，她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听着行李箱的滚轮在并不平坦的水泥路上摩擦，发出难听的噪音。
她觉得很难过，也很讽刺，行李箱里塞满了她的换洗衣服。当时姜凯还嘲笑她，说她不像是丑媳妇去见公婆，倒像是去走秀。可她连一场秀都没有坚持下来，因为在姜家人眼里，她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
“刚刚，你为什么不争取？”
“我没想到我妈会反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他给她的解释，林小初理了理逻辑，尚还能说得通，可却依然无法抚慰她心头的悲凉。
他继续解释：“再说了，我妈也没反对，就是让我们晚点结婚而已。”
林小初扬起脸看着他，鼻子一酸：“过了今天，我就29了。”
一阵寒风吹过，姜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像赶时间又像盼着时间快点过去。看到她的眼泪，他的眉头又锁紧了一分。
“小初，咱别急成吗？我了解我妈那个人，不能跟她硬来。这样，你先什么也别想回家好好过个年，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那是林小初过得最憋屈的一个春节。
年夜饭后，她陪着爸妈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他们被相声逗得直笑，她却被手机屏幕上的微信内容刺得眼睛发酸。
在林小初的逼问下，姜凯不得已对她全盘托出，姜妈妈不喜欢她，姜家人也没看上她。理由是嫌弃林小初个子不高，工作不稳定，最重要的是年纪还比姜凯大。
林小初一下子被气哭了，还要咧着嘴骗爸妈：“哎呀，这个小品太好笑了，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对，她的确不高，净身高勉强160，可姜凯也好不到哪里去，穿鞋也就172。她是一名出境领队，或许比起体制内的朝九晚五确实不稳定了些，但她的收入是姜凯的两倍都不止。
至于大三岁嘛，这个林小初也没法左右啊，是怪她妈把她生早了，还是怪他妈把他生晚了呢？
再说了，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的嘛？
林晓初实在气不过，他们没有和她相处过，并不知道她的为人，凭什么就这么轻易否定了她？而且，当初明明是姜凯先招惹的她，现在又凭什么嫌弃她？
“分手！”
发完这条微信后，林小初如鲠在喉，佯装肚子疼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泪流满面。她不想把人想那么坏，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姜家人。
她之所以冒冒失失就和姜凯回了老家，不是不知礼数更不是不自重。而是她和姜凯之间的这段感情从始至终姜家人都是知道的，三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姜家人是默认的。
然而，三年后他们想修成正果了，却冒出这一番说辞。用章璐的话来说：“儿子可以随便和一个女人谈恋爱，却不能随便娶一个女人。谈恋爱而已，男孩子又不会吃亏的咯，还能顺便帮他们照顾儿子，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林小初想不通，人可以有私心，但是不能这么自私，既然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上她，也没打算让她进姜家门，为什么还要浪费她这些年的青春？
那一刻，她对姜家乃至姜凯都充满了怨恨，如果他们就此分手，一别两宽，或许只是输掉爱情而已，她还有自尊，还有原则，也还有底线。
每个人都会有勇气，而很多人的勇气都是一次性的，林小初的自尊第一次被姜家人践踏在脚底的时候，她的勇气足以支撑她离开这个她爱了三年的男人。
可是就在她下定决心和姜凯一刀两断的时候，姜凯突然像个迷路的孩子蜷缩在她家门口，见到她的时候双眼一下子红了，他说：“林小初你的心真狠啊，说分手就分手。”
林小初也来了气：“不分手干嘛，你又不会娶我！”
他试图站起来，可起了一半就僵在那儿，然后朝她伸出手：“快，扶我一把，我腿麻了。”
林小初没好气地刚碰到他的胳膊，他一使劲将她拉到了怀里，对着她的耳朵说：“小初，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娶你的，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她也终于在他的怀里哭成了狗，所有的委屈都化为眼泪发泄了出来，顺便也散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那一天，林小初只知道她心头多日来的压抑消失了，让她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可很久之后她才意识到，也就从那一天起，她的人生只剩下了妥协。
姜妈妈之所以以死相逼姜凯去相亲，是因为姜凯一直骗她，他和林小初已经分手了。可前不久，姜妈妈突然杀过来给他送腊肉，一不小心抓了他们个正着。
当即就气得语无伦次，怒视了姜凯足足五分钟，却指着林小初破口大骂：“一定是你这个小狐狸精出的主意，我们家小凯从来没有骗过我！”
林小初一瞬间也懵了，她只知道姜妈妈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压根不知道姜凯居然骗他妈他们已经分手了。她强忍下怒气没有怼回去，转身冲到姜凯面前，推搡着他，让他站出来说清楚。
可显然，姜妈妈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她冲着林小初直叫嚣：“你别推我儿子，我说你个狐狸精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上赶着？真是不要脸！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姜凯还是无动于衷，木然地站在那儿，像个忘了上发条的人偶。林小初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反驳道：“谁上赶着了？拜托你问问你儿子，当初是你儿子追的我，不肯分手的也是你儿子，拜托你教训别人家孩子之前先管好自己家的孩子！”
“你，你！”姜妈妈气得脸色涨红，一手捂着心头一手颤抖地指着林小初，好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姜凯这才仿佛还魂一般，一把上前扶住姜妈妈，愤愤地瞪了林小初一眼：“你不能少说两句吗？我妈心脏不好。”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扶姜妈妈坐了下来。看姜妈妈这阵势，林小初也有些被吓着，之前姜凯就曾和她说过，姜妈妈做过心脏手术，轻易不能动气动怒。这些年，他和姜爸爸一直让着她。
想到这儿，林小初有些后怕，转身去厨房给她倒水，却听到她喘着气问姜凯：“儿子，你实话告诉妈，是不是她缠着你不肯分手？”
她心底冷笑一声，真是个自欺欺人的老太太，可转身的时候后背却升腾起一抹凉意，她居然看到姜凯在点头。
呵，林小初心底自嘲道：“原来，自欺欺人的人是我。”
她将水杯放到姜妈妈手边的时候，姜妈妈挑衅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透出一股胜利的味道。林小初努力说服自己去忽视，转而狠狠地瞪了姜凯一眼。
姜凯侧过脸，避开了她的目光。
姜妈妈走后，他们大吵了一架。林小初依然怪他不争取，不作为，他怪林小初激怒了他妈，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林小初气他不维护她，他气林小初不理解他。
吵到最后林小初哭得声嘶力竭，姜凯坐在窗台上抽闷烟，窗外的风将烟雾吹到她面前，熏得她嗓子都哑了。
他突然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小初，要不我们分手吧？”
话音落，林小初停止了哭泣，姜凯却掩面痛哭起来：“我妈逼我回去相亲，不然她就不吃药，让自己病死，我也不想跟你分开，可我更不想伤害你。”
在这之前，林小初不是没有想过和姜凯分开后的日子，可想象总归只是想象，想象得再凄苦心头还是会留有一份希望，因为心底深知这不是事实。
可当真真切切从他嘴里听到“分手”两个字的时候，她才明白，有一种慌乱是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的。
这一回，换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抱着他，求着他，别离开她，别轻易放弃他们的感情。
后来的后来，姜凯告诉她，那次他亲口说分手是认真的，只是被林小初从未有过的温柔给打动了，继而又动摇了。
林小初忽然笑了，世界上有两种温柔，一种是被亲情友情和爱情宠出来的温柔，另一种是经历过世事之后不得已的温柔。
很不幸，她属于后者。
三天后，姜凯如期归来。
林小初特意去逛了盒马，买了新鲜的虾，还亲自做了他爱吃的肉丸子。饭桌上，他们谁也没提他相亲的事。仿佛他只是回老家看了趟父母，或者是出了趟差。
总之，反正不是相亲。
可有些东西，你越想忽视，越会在枝桠细节处一遍遍提醒你，给你暗示，叫你心潮涌动，直至按耐不住的那一天，破釜沉舟，一了百了。
那天回来后，姜凯的手机便成了他的重点保护对象，别说上厕所洗澡的时候不离身，就连充电的时候他都守在一旁。甚至，不知是她多想了，还他故意而为之，他再也没有在晚上熟睡的时候充过电。
有一次，临睡前林小初瞥见他的手机电量不足百分之二十，本能地接过他的手机想替他充上电，他却如惊弓之鸟一样，一把夺了过去。
“你干什么？我帮你充电而已！”
他自知反应过于激烈，有些尴尬，小声支吾道：“不用了，用完再充吧。”
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已经如此明显了，林小初如果还能无动于衷，那她的心该有多大啊！
她逼着他上交手机让她翻阅，他拒绝。她说他心里有鬼，他说她无理取闹。她逼着他发毒誓，他一把掀开被子，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骂她：“林小初，你有完没完！”
趁他套衣服的时候，林小初一把夺过他的手机，一溜烟跑到阳台上，一屁股坐在窗台上，半边身子在阳台内，一条腿却在十二楼的窗台上晃荡。
她警告他：“你不要再过来，再过来我就和你的手机玉石俱焚。”
他果然不敢动了，气急败坏道：“林小初，你是不是有病！”
十分钟后，林小初从阳台上跳下来将手机还给姜凯，便连夜开始收拾行李。姜凯试图阻止了两回，但让她想起了那个春节姜妈妈的挽留，再明显不过的意思意思，客气客气罢了！
随后，姜凯半靠着门问她：“你是不是看到我妈的微信了？”
她没有回答他，他又自顾自地说道：“这样也好，你跟着我只会吃苦头，我也不能一直这么耽误你。”
言语里，多了一份大义凛然的味道。
是的，林小初看到姜妈妈的微信了，微信里姜妈妈居然一反常态劝姜凯早点把林小初娶进门。她说：“儿子，趁她现在死心塌地地爱着你，快把她骗进门，你爸网络赌博欠了那么多钱，娶她不但不要花一分钱，还可以帮咱一起还债。”
姜凯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不可能听我妈的话，那样会害了你一辈子的。只是一下子舍不得失去你才一直没说，现在你知道了也好，你走吧，我不会怪你的。”
林小初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胡乱地将衣服都塞进箱子里，冲姜凯挑挑眉：“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姜凯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她的举动明明印证了妈妈的话，她的样子，明明是想要离开啊！
定了定神，对上林小初略带期待的眼神，姜凯换了一副深情的样子：“你愿意我也不愿意，我不可能让我心爱的女人跟着我吃苦的，如果不能让你幸福，我宁愿放手。”
林小初笑了：“谢谢你的放手，我也不愿意。”
分手后，借着工作之便林小初去了趟泰国，走在芭提雅的街头，看着灯红酒绿之中拥抱热吻的老外，听着当地人用蹩脚的中文唤她水晶晶，她仰头灌下一整瓶黑啤。
再低头时，便给她微信列表里的一个叫悦悦的“小金主”发了一条语音：“宝宝，我现在在泰国呢，这回有没有要代购的宝贝啊！”
悦悦回复得很快：“有啊有啊，回头我列个清单给你，对了，有没有什么正红色的包包推荐一下啊，我下个月要结婚了，想买个红色的包包婚礼上用。”
“装份子钱吗？回头我帮你去免税店找找，找个超大的，能装下百来万的那种，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林小初便旁若无人般肆意笑了起来，笑得满脸都湿了。连章璐都以为林小初终于想开了是因为姜家无底洞的债务，也是，她林小初再傻，也不会傻到跳火坑吧？
可只有林小初自己知道，真正让她死心的，不是姜家突如其来的巨额债务，也不是姜妈妈设计骗婚的坏心思，而是悦悦的头像。
她坐在窗户上翻姜凯手机的那夜，虽然没有翻到任何暧昧的信息，但不经意间却发现姜凯的家人群从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她点进去便看到了悦悦的头像。
姜凯删了他和悦悦的聊天记录，林小初轻易是不可能从有着几百号人的好友列表里翻出悦悦的微信，但他却忘了，悦悦还存在于他的家人群里。
他更想不到的是，林小初不仅认识悦悦，还对悦悦了解至深，至少在身份背景这一块，她知道的不比姜凯少。悦悦算得上个小富二代，据说家里早年拆迁分了不少钱，悦悦的父亲嗅觉灵敏，在房价暴涨之前果断在上海投资了三套房，如今加起来资产应该也过千万了。
悦悦在上学的时候跟过林小初的团去韩国玩，后来便经常托她代购化妆品、包包以及一些奢侈品。
凭良心讲，如果姜凯坦言他要放弃他们的感情和更年轻更富有的悦悦在一起，她未必会死缠烂打，也未必会记恨于他，人都有追求更美好的生活的权利。
可她没想到，为了逼她离开，为了甩掉她这个可能影响他傍富的包袱，他居然会和姜妈妈演出这样一场拙劣的戏码。姜爸爸连微信都不会用，又怎么会网络赌博欠下这么一大笔债？
最重要的是，为了刻意让林小初看到他们想让她看到的戏码，姜凯还特意将姜妈妈的微信给置顶了。
回酒店的路上，晚风吹过椰林，沙沙作响，一股咸湿而又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小初有些恍惚，四年前，她和姜凯也一起来过芭提雅，也就是在这片椰林，姜凯第一次吻了她。
那时候，姜凯还没有毕业，他想买一枚当地的红宝石戒指给林小初，可他算错了汇率，付钱的时候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都凑不齐。后来，还是林小初掏钱补了差价。
她安慰他说：“没关系，我有钱，我可以自己买。”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脸诚挚地对她说：“林小初，你相信我，有一天我一定用我自己的钱给你买一枚亮晶晶的钻戒，让你戴着嫁给我。”
四年前的诺言仿佛还在椰林下回荡，那个说下诺言的少年却不见了，林小初甚至不敢确定，那个单纯诚挚的少年，是真的存在过，还是她杜撰出来的？
她怎么也不想相信，四年前的少年会变成现在的姜凯，让她陌生，更让她害怕。
一个人，怎么如此丧失本性？
章璐怀孕后，林小初去母婴店给她买礼物，不料却碰到了挺着大肚子的悦悦，她的身后跟着姜凯和姜妈妈，这两人像随从一样跟在悦悦身后。
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神情疲倦地跟在身后，一个捧着水杯拿着扇子不停地给悦悦扇风，不知道怎么就惹怒了悦悦，她一甩手，姜妈妈手里的扇子和水杯掉了一地。
姜妈妈忙蹲下身子去捡，姜凯似乎想说什么，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的林小初，他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终究什么也没说。
走在前面的悦悦不耐烦地催促道：“磨蹭什么呢，跟上啊！”
“来了来了！”姜妈妈及时应上，也不忘催促立在原地发呆的姜凯：“还不走？回头你媳妇又该生气了。”
林小初把这件事告诉章璐的时候，章璐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我看你这一年疯狂出团躲在国外，也就没告诉你，听说姜凯这个丈母娘可是个厉害的角色，逼着姜家在悦悦娘家小区买一套婚房才愿意结这门亲事，还逼着他们做了婚前财产公证。这个悦悦也是被娇惯坏了，听说经常半夜使唤婆婆起来给她做夜宵。”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本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林小初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畅快，反而生出一股怜悯之情。
章璐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林小初，你真是个圣母婊。”
“章璐，别以为你怀孕了就可以口无遮拦。”黄觉一把搂过林小初，“吧唧”一下，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我媳妇这是善良，可稀罕了。”
黄觉就是一年前在芭提雅街头递给林小初一瓶黑啤的那个男人，他是东北人，在泰国开了家旅行社，打着工作的旗号对林小初死缠烂打了半年，终于在章璐的支持和帮助下，成功抱得美人归。
黄觉有着东北人的豪爽，却也有着南方人的温柔。此刻，一米八三的大块头整个人黏在林小初身上，像个巨婴一样撒着娇：“媳妇，你看房我给你买了，车我也给你买了，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闺女啊，我们可不能比章璐落后太多啊！”
章璐扶额：“那个，黄先生，没人告诉过你，你这块头撒娇有点突兀吗？我都想吐了。”
“怀孕了当然想吐啊！”
黄觉和林小初异口同声道，末了，两人相视一笑，十指紧紧相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