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
依旧挺立在庭院中的人，只剩下了：相王一家、太平公主以及上官婉儿。
李显面如黑炭。
他惊奇地发现，替卫王求情的人，竟然有多半是政变功臣。
走了一个张柬之，再来一个卫王？
“怎么，还想逼宫不成？”武曌面无表情，阴狠的眸子直刺李多祚。
“臣不敢！”李多祚大声答道。
“敢不敢你也做了！现在的皇帝不是我，要杀他的也不是我，你想逼宫逼的更不是我！”
武曌指着李重俊，意有所指，一句话便算计了两方。
李多祚梗着脖子，诧异地望了望李显。
李显的脸变得更黑了。
武曌：“皇帝决定权在你手上，是杀是留，由你开口！”
“阿母，你……”李显听到这话，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是，咱在上阳宫不是谈妥了，不追究此事吗？
怎么现在又甩到朕头上了。
众目睽睽，史笔如铁。
朕岂能做出杀子勾当，还是因为一个矫诏篡逆之辈？
这一刻，李显在风中凌乱，脑子一片浆糊。
武曌却闭目不再看他，仿佛真把决定卫王生死的事交给了李显。
“求阿耶开恩，郎君也是为了维护您的权威啊！求……”
“娘子！”
杨妃泣如雨下，哭着哭着突然眼前一黑，竟软软的倒了下去。
李重俊眼疾手快，伸手将其揽在怀里。
出了变故，李显心生良计：“卫王把杨氏扶进去，传太医为杨氏把脉，务必保住胎儿！”
不等他说完。
李重俊抱起杨妃冲进了寝宫。
随时跟在武曌身边的太医，提着药箱也急忙跟了上去。
“杨澜有身孕了？”武曌倏地睁开双目。
“回阿母，已经一个月了。”李显回答。
武曌心中悠悠叹气。
最终什么也没说，步履蹒跚，转身向门口走去。
“阿母、太后。”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对视一眼，急忙上前搀扶。
李显复杂地朝卫王府寝宫方向看了眼，转身离开。
他又被母亲耍了……
母亲压根就没有杀卫王的意思。
可自己却迟疑了。
是因为看到功臣集团成了卫王的附庸吗？
他不确定。
相王全程没开口，只是静静候在一旁。
见皇帝与太后等人全部离开后，他才对李隆基夫妇道：“走吧。”
“阿耶，儿媳留下来照看一下姐姐吧！姐姐现在身子不利，三兄一个男人，估计照顾不周。”临淄王妃道。
李旦看了她一眼，道：“也好，就当我这个叔父为他做的一点事吧。唉……”
随后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领着李隆基离去。
……
黄花楼某间私密包房外。
梁十六与另外一名死士，守在门口。
房间内喧嚣声，此起彼伏。
“来来，诸位将军接着喝，不要停。这里全场都由卫王殿下买单。”
阿史那先武抱着一坛酒，给已经醉眼朦胧的禁军校尉依次倒满。
“卫王殿下仁义啊！”一名校尉顿足高呼，仰头一饮而尽。
“我真羡慕徐兄弟、顾兄弟，能在卫王府当差！”
坐在徐赫二人中间的那个校尉，伸手揽住二人，嚷嚷道。
“不像我们，不仅要无法升迁，还要忍受那些犬入的殴骂，这特娘的算什么事吗！”
他这句话引起在场众人的共鸣。
“就是就是，太不是东西了……”
“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这些犬入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阿史那先武与徐赫互视一笑，然后道：
“哈哈，来来饮酒，饮酒。喝完这杯，大家就在就这黄花楼里找自己相好的解解闷！”
啪啪！
阿史那先武拍拍手，一个侍女端一个托盘上前，掀起红布。
一根根小黄鱼，在烛光下灿灿发光。
“这是卫王不愿见诸位勇士流血又流泪，赠送诸位的些许薄礼，千万不要推辞，推辞就是跟殿下过不去。”
哪会推辞。
众人眼都直了。
一圈下来，托盘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拒绝。
又喝了少顷。
梁十六看到陆陆续续的有人出了包房，朝三楼的姑娘摸去。
“你们接着玩还是跟我回去？”
阿史那先武送走最后一个校尉，看向徐、顾二人。
“您先回去禀告，我俩替殿下盯会那些人，别让他们整出不利于殿下的事。”徐赫道。
“也好，辛苦二位了。”
阿史那先武快步走出黄花楼。
对梁十六道：“你们二人盯着那俩，记下他们做了什么，跟谁见了面，回来禀报殿下。”
“诺。”梁十六二人再次进入黄花楼。
“驾！”阿史那先武一挥马鞭，消失在夜色中。
……
烛火摇曳。
“三兄，您先去休息吧，姐姐有我们俩照看，不会出事的。”
坐在杨妃身旁的不只有临淄王妃，还有杨妃妹妹，杨岚。
李重俊看着眉头紧锁的杨妃，想说什么，余光却瞟见阿史那先武出现在了门口。
“也好，那就辛苦二位弟妹了。阿难，差人端热水来。”
“诺。”
李重俊快步走出寝宫。
阿史那先武紧随其后来到书房。
“殿下，一切顺利，他们全收下了。”
“收下就好。”李重俊点点头。
“殿下，雍州有消息了。”阿史那先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李重俊拆开。
借助烛火，快速览阅。
片刻后，他放下信件。
“给他们回信，就说我知道，务必救下那女子，若有机会带到洛阳来。”李重俊道。
“诺。”阿史那先武退出书房。
李重俊将信件烧成灰烬，捏捏眉心，抬头望向那轮月光。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他嘴角掠起一抹笑容。
……
昏暗的密室内。
“你就是宋之逊？”
李隆基用折扇托起宋之逊的下巴，笑问道。
“是，小人就是宋之逊。”宋之逊躲避着李隆基的目光。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勾引我府内的宫女。”李隆基寒声道。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宋之逊挣扎着求饶，脚下已经湿漉漉一片。
“想让我饶你，也不是不行。你帮我办件事如何？”
李隆基笑如春风：“只要你办妥了，我不仅饶你一命，还可以帮助你兄弟二人脱罪。”
宋之逊眼睛一亮，问：“殿下请讲，小人肝脑涂地，必不敢辞。”
李隆基笑道：“我要你给安乐公主递个话，就说：有人想让卫王死在雍州。”
“啊，这这……”宋之逊震惊，满口结巴。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宋之逊打了个哆嗦。
“好好干！送他出去。”
“诺。”
王毛仲走上前：“殿下，刘幽求来了。”
李隆基闻言立刻换上一副春风和煦的面孔，笑道：
“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