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县衙,公堂上。
衙役杵着水火棍左右排两列,县令刘威身着七品朝服,满脸肃穆,端坐于上。
啪!
“堂下何人?何处人士?作何营生?来蓝田何干?如实招来!”刘威惊堂木一拍,怒目圆睁。
“在下大唐人士,圣人三子,卫王李重俊是也。奉旨钦差,察查吏治!”李重俊目光如电,慢条斯理道。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的呆若木鸡。
脊背一阵发寒,冷汗顺着额头滚滚而下,刘威双手颤抖,咽了口唾沫:“大胆贼寇,竟敢冒充皇子,当真罪不容诛!你说自己是卫王有何凭证?”
李重俊面不改色,冲阿史那先武一摆手。
阿史那先武从怀里掏出明黄色绣龙锦套,高举过头顶,高声喝道:“蓝田县令刘威接旨!”
刘威浑身一颤,体若筛糠,瞠目结舌。
左右两班衙役也都惊的目瞪口呆,有些畏惧地望着李重俊一行人。
“蓝田县令刘威何在!见圣旨为何不跪?”阿史那先武肃穆而立,大声一喝。
刘威触电般的晃过神来,跌跌撞撞地从堂桌上跑下来,一个滑跪,跪在阿史那先武面前。
“臣刘威接旨。”
此刻,公堂上,除了李重俊与阿史那先武,所有人都如鹌鹑般跪倒在地。
阿史那先武高声读道:“大唐皇帝令:加卫王重俊为雍州黜陟使,代天巡狩,察查吏治……”
刘威浑身颤抖,以头触地:“臣领旨谢恩。”
阿史那先武将圣旨递过去,冷声道:“刘县令,要看吗?”
刘威连连叩首:“卑职不敢。”
随即又转身朝向李重俊:“臣参见卫王殿下。臣不知卫王驾到,狂言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李重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弯腰双手搭在刘威肩膀上。
刘威身体僵硬,随着李重俊使力,表情不自然地站了起来,挺了一辈子的腰,此刻却始终直不起来。
“你勤政为民,一心为公,这些本王都看在眼里。岂会因为一两句言语失误,就加罪于忠臣。”李重俊声音沉稳,满脸肃穆。
“惭愧,惭愧……”
刘威悬着的心终于放平了,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是有大抱负的大唐官员,不是那等贪财好色的贪官。
刘威这个县令当的确实没的说。
上面的命令他严格照办,治下百姓不说安居乐业,但也算是少有的一方净土。
“哈哈……县令,好消息!”
沉寂的公堂上,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张行大步流星,冲进县衙,人还没到公堂上呢,声音就已经盘桓在了公堂的横梁上。
“嗯……怎、怎么了?”
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这时刘县令不应该在审问贼人冶铁术吗?还有平时那副鼻孔看人的县令,为何低眉顺眼,背都驼了不少?
“张县尉,快来拜见卫王殿下。”毕竟是老战友,刘威不愿看到自己伙计难堪,急忙小声提醒。
“他是卫王?”张行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自己顺手抓回来的竟然是当今皇子?
“诶,别愣着了,快来拜见大王!”刘威见他无动于衷,再次提醒。
“臣蓝田县尉张行拜见卫王殿下。”虽然满腹疑惑,张行还是弓腰行礼。
“平身。”李重俊看向这个膘肥体壮的蓝田县尉,就是他带着军士围剿的玄宣她们。
据卫一讲述,此人轻功虽差,但是力气大的惊人,玄宣在他手里都走不了二十招。
“张县尉,你方才所言有好消息。可否细细讲来?”李重俊微笑道。
“就是,就是……”
张行大口吞咽唾沫,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口中的好消息,很有可能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六月的天,张行却感觉森森寒气在脖颈间呼啸。
“嗯?”李重俊脸色蓦地一沉,“张县尉是不愿与本王交心?”
“大王恕罪!”
恐怕瞒不过去了,张行一咬牙,忙跪地:“方才刺史府来人,将一干人犯皆已带走。”
“什么?”李重俊脸色瞬变,问:“何时带走的?他们可有公文凭证?”
“就在两刻钟前。”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密,张行嗫喏道:“他们只出示刺史府的令牌,说公文就在来的路上。”
“混账!他们不是刺史府的人,是反贼!”
李重俊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吩咐刘威:“带上军士,随我去追。”
“什么?”张行瞬间感觉天旋地转,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他们是反贼!
“殿下等等!”刘威恨恨地踹了张行一脚,骂道:“还不起来,带兵护卫殿下去。”
“对,我要将功赎罪。”
张行如梦方醒,一骨碌爬起来。
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又收了回来,转身跑到公堂西南角,抓起立在那儿马槊,一个箭步追上去。
……
蓝田县城外,开往长安的官道上。
十多名府军脱掉兵甲,换上夜行衣。
黑衣人首领的高统领骑在马上,右手扬起马鞭指着玄宣与贾淞,高声道:“带上这两人,跟我走。”
“诺。”
四名黑衣人将玄宣二人扔到马背上,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两刻钟后。
李重俊率领蓝田县的军士,匆匆赶到。
月光下,一辆囚车歪斜在官道一侧,囚车空无一人,周围扔着好多府军甲胄。
张行看到这一幕后,心底的侥幸彻底化为乌有。
如果那伙人真是反贼,那么自己就成了反贼的帮凶,这可是夷灭三族的重罪啊!
李重俊看见有许多马蹄印,一路蔓延至前方,于是大声吩咐:“刘县令你带着步兵押送甲胄与囚车,张县尉带着骑兵与本王去追反贼。我们在长安城汇合。”
“诺。”
蓝田县的骑兵军士较少,目前跟随在他身边的只有十人,这还是连带了县尉张行。
刘威皱眉注视着卫王一行远去的身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反贼?
打着雍州刺史府旗号的反贼,这可不是一股简单的势力。
难道刺史崔长升要造反?
不应该呀,博陵崔氏造反,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他慢慢联想到这些天,刺史府两天一催的急递,以及卫王一到雍州就直奔蓝田。
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名叫玄宣的女人。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引得这么多人抓捕她?
“县令,已经准备妥当。”一个军士打断他的沉思。
“好,我们慢慢走。”
刘威决定稳一手,不掺和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争斗,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