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西格德现在是在跟一群不熟悉的人交涉，这里的环境又是出名的混乱，相信别人需要魄力，很可能也会付出代价。
至少在莉迪娅看来，这个说辞没有特别大的漏洞，但对于应不应该相信，她持谨慎态度。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卓尔是不可信的，说什么都不太能相信。
西格德听语气就能听出来她的意思，也有些苦恼。
“你该不会正好会测谎的魔法吧？有这东西才能大大方便生活，现在能不能用一下？”
“想都别想，那类魔法我以前也不会啊。”莉迪娅果断拒绝。
卓尔见缝插针道：“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我们的首领，从她那边你们应该能有所收获的。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但我也可以提供给你们证据，证明我是诚心诚意的！”
西格德瞥了眼自己的同伴：“怎么说？”
“我个人不建议和卓尔接触，自始至终的。”
“那我想我们可以换个方法。”
西格德走上前，取出一把匕首，在几名卓尔的胳膊上刻画符文。符文完成后，感受到胳膊处传来的热量，这些卓尔也都有些紧张。
“等刻印中的魔力消耗到一定程度，这东西就会直接爆炸，不解除的话你们应该是死定了。如果你们认为你们的魔法天赋高到一定程度，比如说几小时内就能解析未知的符文魔法保证你们的安全，那你们可以尽情诓骗我。”
其实纯粹是骗人的，西格德不会那么复杂的魔法，但对方也不懂卢恩符文，应该是能唬住人。
“你的担忧我们理解，这个安排我们也能接受。首先你大可沿着我们过来的方向去看看，那边就是我们布置的防线，现在那边的人应该都在忙着打扫战场，悄悄过去看一眼，你不会被为难。”
“是吗？”西格德不置可否。
“你自己去确认都没问题，只求你快些，我们的伤员也需要治疗，时间拖得太长他们恐怕支撑不住。”
西格德也确认过那些伤员的伤口，大部分是贯穿伤，尽管用低级魔法和伤药进行过基础处理，不过拖久了还是容易出问题。
莉迪娅也勉强道：“再这样耗下去也不好，干脆你就去一趟吧，我在这边看着。”
“没必要，你跟我过去，不要走散，这些人就这样留在原地即可。”
怎么选都没有最优解，留下队友在原地看押俘虏，西格德怀疑周围就有对方残存窥伺的斥候，而且这些卓尔的数量和实力都很棘手，几根绳子绑不住他们。
与其让队友面临孤军奋战的风险，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还不如先确保战斗力不损失。
莉迪娅一愣，旋即同意西格德的方案。
西格德对卓尔们说道：“我知道你们能脱困，就不多管闲事了，爱怎么样随你们便。总之你们需要我解除符文才能继续活下去，跑得太远的话，我到时候可能来不及做某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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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对方过来的方向，两人开始探索。
地下世界的环境跟蓝星的溶洞群有些类似，状况非常复杂，道路应该是有被清理过，沿途只遇到一些小生物，往前探索大概一公里后，西格德发现了对方所说的“防线”。
从内向外望去，就是一道堵住洞穴的壁垒，四处镶嵌照明用的晶石，使得这边看上去明显比其它地方明亮许多。
能发现朝外的射击孔、弩炮等基础防御工事，甚至西格德还发现一颗人头大小的晶石架在城墙上，看上去可能是汇聚能量用的。
西格德低伏身体，从暗处观察着那边的状况。壁垒大门向内敞开，有不少穿着简单盔甲的卓尔正在来往穿梭，内侧堆积着不少战利品。
看上去他们这次遇到的敌人应该是某种昆虫，战利品多是几丁质甲壳跟附肢，附肢呈现出锥形尖刺状，和卓尔们身上的伤口吻合。
至少从这些方面来判断，他们没撒谎，确实是在守卫某处关隘，但最关键的部分也没能确定——他们到底可不可信，是不是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人畜无害没有恶意。
就在他忙着观察状况的时候，冰凉的刀刃从后方悄悄抵住他的脖颈，耳边传来人类通用语的轻语。
“现在，让我们谈谈吧。”
西格德果断举起双手，得到对方允许后缓缓向后转身。
眼前是标准的女性卓尔，皮肤呈现出深灰色，亮红色的眼睛和浅白色的头发，从长相上来说，即便皮肤颜色非主流，也符合地表绝大多数种族的审美，只能说很精灵类的长相。
“你们精灵真喜欢用刀刃吓唬人，明明想杀人的话直接杀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跟莉迪娅的慌张不一样，西格德表现的镇定自若，类似的事情似乎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
他已经用能力强化听觉，还是没察觉到对方的脚步声，这说明双方的实力有层次差别，现在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恐怕抵抗意义不大。
“你的通用语很不错，发音吐字清晰到我能听懂，所以就用通用语沟通吧，你想说些什么？顺便一提我们在来时路上碰到了一些卓尔，他们已经把大概情况告诉我们了。我们初来乍到对很多事情不了解，总之有个大概的认知。”
女性卓尔眼中闪过寒芒：“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应该能说是毫发无损，只是有些诅咒，我死了就解不开，他们也得跟着死的那种，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话的同时，他分神观察莉迪娅的状态，她没被挟持，说明卓尔对她很放心，自认为能轻松拿下，这反而让莉迪娅有些郁闷。
听见这答案，女性卓尔明显松口气：“那就好，也省了我一些事情。首先，你们是从地上来的？”
西格德果断丢下自己手中的武器，女性卓尔见状，也收回自己手中的刺剑，只不过仍旧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势，保证随时能砍到西格德。
“当然如此，我想地下平时也不会有人类活动。“
莉迪娅从龙变成人几乎是完全的转变，除非用高精度的仪器检查，否则绝大多数施法者也看不出来端倪，西格德就刻意没说巨龙的事情，只当她也是个人类了。
毕竟巨龙全身都是宝，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能懂，龙血是蕴含巨大能量的炼金材料、龙鳞龙筋是顶级的制造材料、龙骨和龙脏器可以用于施展魔法、龙肉据说是顶级的珍馐....
女性卓尔表情微妙：“那看来你们真是新人，这里可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下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我想你们也能感应到，前些日子你们头顶的灰色山脉发生地震，地震让我们从矮人要塞的上层跌落到相当下层的位置，那边的怪物数量很让人发愁，没办法原路返回，我们只能想办法到更地下的位置碰碰运气。”西格德实话实说，事情不复杂，也没有掩盖真相的必要。
卓尔不爽地咋舌：“我们头顶的情况现在怎么样？怪物的数量还是那么多吗？”
一番犹豫之后，西格德道出真相：“之前那段时间，是有人用魔法手段在聚拢怪物，现在那种魔法手段已经失效，又没人继续投喂他们，怪物潮要么向外四处扩散，要么自己内部给自己饿死。地上人估计，等上几个月或者一年，这边的怪物密度就能明显减弱，当然只是估计。”
“该死...”
西格德感觉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可这名卓尔却感觉非常不安，或者与其说是不安，不如说是恐惧。对方实力应该在第四位阶，应该不算弱，她能感觉恐惧，那西格德觉得自己也得注意一下。
在她愁眉苦脸的时候，西格德小声询问：“所以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少数派啊，排除异己啊，守卫关隘啊之类的事情。”
卓尔有些烦躁的看了他一眼，声音阴恻恻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这么大嘴巴，居然跟陌生人说这种事情，不过既然你们知道了也无所谓，基本上就是这样。”
没有欺骗西格德的必要，对方身处绝对优势，而且听这语气，她似乎不准备给西格德留活路。
或许有关少数派的部分确实是真，但能在混乱不堪的环境中活下来，想来也没什么白莲花，这些卓尔在该狠心的时候绝对是能下狠手的。
西格德反而不慌不忙，女性卓尔现在正一脸焦躁地挠头，事情他大概能捋清。
“让我猜猜你现在正在烦恼什么，地上的怪物少了，也就不会成批涌入地下，让你们守卫这处关隘的意义也就丧失，你们存在的意义随之失去。你现在正在为了未来而发愁吧，我一直都听说卓尔不好相与，如果你们没有存在的意义，恐怕有人会狠下心来排除异己，而你们显然没能力抵抗。”
卓尔不爽的看着他：“想的倒还挺多，考虑过自己怎么办没有？！”
“我考虑过你们应该怎么办，听听也无妨，我对你没有多大威胁。”西格德展示自己断掉的胳膊。
“那么，说来听听。”哪怕是抱着打发时间的想法，卓尔让猜中自己心思的人类继续说下去。
“我们是从地上一点的位置过来的，只能说那边的竞争压力也很大，到处都是互相竞争的怪物。不过更往上的地方却是安全很多，怪物的密度相对来说比较低，你们应该能在那边落脚扎根。”
“我们又不是没想过往地上走，但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即便我们能到地上去，别的种族又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只怕我们在地下游荡还能有条活路，到地上去则纯粹会成为公敌，被群起而攻之吧。”
据西格德所知，从地下世界前往地面的通路，放眼全世界也有不少，大部分都被各地的势力牢牢把守着，通路被建设成稳定牢靠的要塞。
除了科研采集和冒险之外，极少有人愿意往地下世界走，毕竟除了极少数情况外，无边无际的洞穴群之中确实没有多少足以让人不计代价追求的东西。
贫瘠才是地下世界的主旋律，粮食缺乏、光照缺乏、空间缺乏、道德缺乏、法律缺乏....很多在地上世界看来稀松平常的东西，在下面看来却是奢侈的。
地上的势力大多不想趟浑水，有费时费力一点点征服地下世界的心思，他们不如将注意力放到提升本国生产，或者在阳光下开疆拓土上，哪怕只夺取一村一镇，普遍来说也比夺取几十公里毫无价值的隧道有用。
除非哪个势力到了最终状态，再也无处可以征服，否则他们对整个地下世界出手的可能性极低，现在哪怕罗莫斯人也还远没达到扩张的顶峰。
相反在地下的人看来，地上就有很多有用的东西了——不论是劫掠还是占领，哪怕是一村一镇都能产出珍贵的物资，比如说地下缺乏的粮食和手工艺品，收益非常之大，所以来自地下的势力经常会主动挑起冲突。
加上一些深仇旧怨，久而久之，两个世界之间就变成了对立的态势，不论罗莫斯人、精灵、亦或是沙漠里的亚人种，都对地下世界的一切居民抱有深深的敌意。
矮人们的情况能说稍微好一点儿，毕竟他们和地下世界打交道的场合更多一些，他们懂得分情况讨论，可无论如何，卓尔永远在他们的黑名单上，在矮人们的观念看来卓尔就是一群毫无诚信、阴险无耻的强盗种族。
哪怕确实如这些卓尔所说，他们真的向往文明社会和没有纷争的生活，他们面对的阻力也是很大的，西格德很清楚，没人会仔细分辨。
不过对这些在黑名单上的卓尔来说，现在也确实是他们的一个机会。
“现在地上的情况对你们很有好处，灰色山脉周围的矮人城塞因为和人类经年累月的战争，加上外溢出去的兽潮，现在已经基本进入荒废状态。矮人们短期内夺回这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现在自顾不暇。
灰色山脉周围的森林虽说有不少精灵居住，但他们也在战争中损失惨重，因为兽潮现在也已经迁出后撤，除了兽潮这周围可以说是没有竞争对手，也没多少人会发现你们。如果你们想重回地面的话，现在应该就是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