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预见到的事情是,安东尼的思路和一般的行省总督不大一样,毕竟双方的层次差了一些。他想事情不止会局限在一地,更会考虑全局状态。
似乎安东尼的视野不止局限在第三边境省,在世界上其它地方发生的事情在他心中也同样很重要。就现在的情况具体来说,他对西格德的身份很感兴趣,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
他是诺斯人,而且是诺斯军阀的儿子,父亲是帝国在海面上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之一拉格纳.罗斯布洛克,如果追溯一下拉格纳家族并不算复杂的传承谱系,西格德的继承顺位并不算很低。
拉格纳属于寒门发迹,原本的家族在北境名不见经传,所以才需要娶大英雄齐格飞之女,传承悠久的沃尔松格家族的遗孤,他需要富有传奇色彩的谱系来增强自己的权威性与合法性。
正因为严格来说属于新晋高门,拉格纳家族中的人数并不多,除了西格德的那几个兄长之外,他就是最有希望继承拉格纳位置的那个人。
尽管安东尼目前对诺斯本土没有多少兴趣,但提前布局不是错事,他目前似乎倾向于将西格德变成一个亲近罗莫斯人的诺斯人,简称精罗。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常见手段,毕竟要以较少的人数控制广大的土地,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那一套以夷制夷的理论。
罗莫斯人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大方,并且刻意提出这方面的要求。他们会要求附庸们将自己的儿子送到罗莫斯帝国本土,然后在本土的专门学校进修,名义上是精进技能学习知识,实际上文化软殖民的意图昭然于众人。这种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也有效果,毕竟相较于其它的人类王国,罗莫斯人在方方面面都有优势地位。
在安东尼和西格德的对话中,他就明显表现出了这种倾向,有意无意的在暗示西格德,比如说问西格德对自己父亲的态度如何,对自己的几位兄长作何感想等等。
西格德基本上能听懂,但一直在装傻充愣,诺斯人的事情现在毕竟还不是安东尼的主攻方向,见他回避问题之后,安东尼也不深究,继续跟西格德谈现在的事情。
莉迪娅脑袋中没有装那么多知识,不知道西格德现在的思虑,看见西格德表情严肃,便想转移一下话题:“我们之后要怎么办?如果你现在想跑掉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的速度即便是那个总督也追不上。”
“用不着,安心待着就好,明天总督的安排应该就下来了。”西格德回绝对方撤退的建议,同时心中也是更加警惕不少。
一直以来莉迪娅都不是小心谨慎的主儿,现在她却如此小心,只能说明她认为罗莫斯人是值得警惕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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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丹吉尔港,诺斯人暂时控制的码头位置。
高大坚固的远洋货船乘风破浪而来,横跨整个浩瀚无垠的特提斯海,来到这处不起眼的港口。
船上满载着来自北方和罗莫斯本土的商品——蜂蜜、啤酒、皮草、手工业品甚至军需物资....这些都是当地需要的东西,而阿利安大陆同样也有很多北方人或者罗莫斯人需求的商品。
这里的矿石、木材和香料产出量极大,质量很高,同时当地人也有挺不错的纺织品出口,来往贸易可以让双方受益匪浅。
看着码头上忙碌的劳工们,古瑟伦一时间也有些感慨,能有现在的一切,应该多亏了拉格纳本人。
论实力他不是无可匹敌;论势力他虽说是最大的,可也不是很稳固;论家系和出身他更是排不上号,他能坐稳现在的位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特殊能力。
众神给了他操控海怪的能力,而大海是一片人类尚且不能完全征服的领域,能操控这些海洋巨兽,就代表在水面上占据先机。
虽说汪洋大海之中仍旧有不少部分是拉格纳没法掌握的,比如说深水中的鱼人和自然灾害,但至少对其他民族的商船,诺斯人和被他们控制的海怪是极难对付的强敌。
若没有他,就算诺斯人的造船技术和航海经验都是人类诸民族中最完备,也很难在跟罗莫斯人的斗争中占据先机。
正因为只有拉格纳才能在海上占据优势,所以诺斯人才会隐隐尊拉格纳为共主,他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螣蛇乘雾终为土灰,或许等拉格纳去世之后,事情会有所不同,但至少现在,罗斯布洛克家族为诺斯人带来了很辉煌的一段时间。
由于近乎垄断的掌握着关键航路,就算丹吉尔港的商人们再怎么排外高傲,最终也不得不低头和自己这边谈条件交涉。只要他们手里还握着商路,坐在港口收取过路费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不清楚这种来之过易的财富长久来看有没有好处,但现在毫无疑问,诺斯人需要这些钱。
几名衣着和自己这边粗犷的战士明显不同的臃肿商人凑过来,热情道:“货物我们都验收过了,品相都还挺不错的,我们这边估价是三十万第纳尔,我们商会可以担保给您开支票...”
“没这个必要,”古瑟伦打断他,“只收现金现银,说好的事情。”
商人尴尬的笑笑,然后点头答应,旋即开始和古瑟伦说些时令新闻作为应酬。尽管古瑟伦不太喜欢这种无意义的社交,觉得还不如在酒桌上肩并肩喝几大杯啤酒,但一地就有一地的规矩,遵守比不遵守要简单。
“说起来,最近北面那些乡下人好像有些动作,和橄榄佬暴发户(罗莫斯人)闹得火热。事情最开始好像还是您这边的人弄出来的,您有印象吗?”
“我只代表拉格纳.罗斯布洛克负责丹吉尔港贸易相关事宜,你说的这些政治问题超出我的职权范围。”
“是吗?”臃肿商人意有所指,“那位可没有想隐藏身份的意思,和您应该关系匪浅才是,不过既然您不想说那我也就没必要深究。只是想提醒您一下,迟早罗莫斯人那边会有动作,您作为外来人还是少活跃在前台比较好,在丹吉尔这个地方,最出风头的人未必就是最成功的那个人,而且也未必就能一直出风头下去。”
商人的话不乏警告之意,最近一个月以来,诺斯人在丹吉尔的行动可以说是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在扩张地盘,时至今日已经让一些实力较弱的商人颇为忌惮。他今天过来,除了确保货物交接顺利进行之外,也想给他们敲响警钟。
“总之你的意思我懂了,我们做事自然有分寸,首领的意图并非跟各位不死不休,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就会看到我们的诚意。”
“最好如此。”臃肿商人深深看了老神在在,不时往嘴里灌一口酒的古瑟伦一眼,扭头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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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转回马坦萨斯这边,几天之后从总督府传来一条震撼性的消息。
被当地人视为除暴安良,抗击强权英雄的西格德.亚斯拉松宣布接受新任总督安东尼的招揽,成为边境省的保民官之一,正式成为罗莫斯帝国的一名官员。
保民官这位置不算太重要,但自由度很高,而且也确实有一定权力,是西格德自己的要求,他不想进安东尼麾下军队系统,限制太多。
与此同时,他还写了一篇文采斐然的声明,大意就是说:前任总督丧尽天良,已被他诛杀,而他杀死西门的行为最终也获得了罗莫斯帝国官方的承认,因为西门犯了和恶魔勾结的罪名,是妥妥的人奸。西门的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到统治层或者罗莫斯帝国整体,帝国官方为西门做出的一系列行为致歉,但也请当地人保持克制和理智。
乍一看上去这话好像没多大的问题,但当地人纷纷觉得这是一种背叛。在当地反抗者长期的宣传活动中,西格德已经成了反抗的一种文化图腾,现在这个图腾忽然就叛变了,尽管从始至终就没问过本人的意愿,但他们还是坚信这就是一种背叛。
这对反叛者整体士气的打击极大,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他们现在的士气更是低落到谷底。
安东尼的目的就是这个,趁此机会他们趁热打铁,加大对反叛者的镇压力度,同时开始施展一定程度的怀柔政策,双管齐下之后,第三边境省的局势对罗莫斯人来说进一步平稳,当地人离反抗成功又远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