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柳玉儿只是在开个玩笑,很快就过去了,可是我后来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我想象得这么简单。
次日早上我还是像以往一样进班,开始我的早读任务,但是我发现柳玉儿竟然在我之前就已经到了座位上。要在以前,她总是压着时间到班的人。
“呦,这么早!”我打招呼道,果不其然,柳玉儿还是不理我。可就在我刚坐到座位上,本来还在低头写作业的柳玉儿突然转过身来,问我:“白秋天?”
“?”我愣住了,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那个,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你的脚伸到我这里?”
“为什么?”
“那个……”柳玉儿顿时手舞足蹈,显然是没有准备好理由。
“是因为有异味吗?”我看她满脸尴尬的样子,便帮她找到了一个理由。
“不是不是!”柳玉儿连忙解释道。
“是因为我的腿太长了?”
“额,对对!”柳玉儿这才想到,“我之前不是好几次出座位,差点踩到你吗?”
“好吧。”我没有过多理会她,直接就开始了我的早读任务。
柳玉儿轻呼一口气,转过去又开始干她的事情了。
但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她:“为什么之前就不让我这样做呢?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说呢?”
我在她后面小声地说:“这下好了,从交流排斥又转变为肢体排斥了!”
可是柳玉儿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挠了一下头,就继续干她的事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斑驳地洒在教室的地面上。按照班规,我们班每到周日便会开展大扫除活动。
众所周知,这擦玻璃可不是一个简单活,它一方面要求学生的熟练擦玻璃技术,一方面,尤其是外面的玻璃,一直是检查的重点对象,一不小心就要扣掉好多分。
教室内,柳玉儿正踮起脚尖,专注地擦着门口上的玻璃。她的动作细致而认真,似乎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手中的玻璃刮在玻璃上来回滑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伴随着偶尔发出的清脆撞击声,显得格外清晰。
因为怕把校服弄湿弄脏,柳玉儿便专门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穿上了自己的白色朴素外套。额头上的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她的眼神坚定,嘴角微微抿着,显露出不言放弃的决心。汗水沿着她的鼻尖滴落,她却恍若未觉,全神贯注于玻璃上的每一点污渍。随着时间的推移,玻璃逐渐展现出原有的透明与光洁。
之后她退后一步,仔细地审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眼中闪过满意的光芒。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脸上绽放出纯真的微笑。每当我看见这一刻,总觉得像是一副艺术品。
这就在我借她湿巾时,这幅艺术品就被破坏了。
“柳玉儿,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湿巾吗?我的已经用完了,我就借你3张?”
柳玉儿没有回答,只是看她擦干净的玻璃。
“柳玉儿?”我再次重复道。
柳玉儿这才点了一下头,把她的那包湿巾挪到我的面前,眼睛还是不往我这里看一眼。
“谢谢玉儿!”我赶紧抽了几张,就赶紧逃离了这恐怖的沉寂。
不过话说来,我觉得柳玉儿的冷漠技术是真的老练成熟!
因为就像董格说的那样,她竟然可以在保持对我的忽视情况下,对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保持热情,对除我以外的任何话都可以进行回应。一看就是多年的的老手!
当然我明白,这也多亏了她的前桌——刑之至!
刑之至虽然谈不上是我们班最帅的男生,但是也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颜值。
班里的女生曾经这样描述他——刑之至的眼睛像是夏日晴空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烁着明亮而深邃的光芒。眼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总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每当他微笑时,眼角会泛起温柔的弧度,透露出无尽的慈祥与温暖。他的存在就像是这教室中的一道暖阳,给人带来光明和温暖。他的笑容,就像初升的朝阳,既明媚又充满活力,足以驱散一切阴霾。那透着温暖的眼神和柔和的笑容,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他的眉宇间似乎总有一股不屈的精神,告诉班里的人,无论学习多么艰辛,都不能忘记微笑,都不能放弃希望。
在我和柳玉儿开始沉默之后,刑之至就成了柳玉儿唯一的逗包。说来也是,干嘛因为我一个人的沉默而影响心情呢?日子总要过的,和一个人玩的烦了,就找一个玩的开心的,不就行了吗。
这一点,还是我在一次帮刑之至捡起来他的答题卡时,深深感受到的。
传递答题卡的时候,刑之至手一滑,他的答题卡掉在了柳玉儿的旁边偏后一点,也就是我的前面近一点的位置。还好地上是干的,没有沾水。
刑之至好像知道柳玉儿并不会帮他捡起来,便直接朝我挥手:“秋天,帮我踢一脚,把它踢过来就行。”
可是我怕把他的答题卡弄破了,就直接伸手捡了起来,递了过去。
柳玉儿见了,笑笑说:“你还不如踩一脚,扔过去,哈哈。”
我愣住了,因为这是这个星期里,柳玉儿第一次只对我一个人说的玩笑话。但是我看到,柳玉儿的眼睛一直在克制着不朝我这边看,就像是在说:“我只是想给刑之至开玩笑而已,与你无关。”
“谢谢你!”刑之至接了过去,并调侃柳玉儿说,“关键时刻还得靠人家秋天!直接把柳姐忽略过去就行了!”
“你有病吧!”柳玉儿娇气的使劲拍了一下刑之至的背。“整天就像一个傻子一样!”
刑之至也是毫不在意,扭过来给她扮了个鬼脸。
我静静的坐在后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的嬉闹,在那天之前,我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主角,但是现在,像是有一道叫做冷漠的隔膜,将我与他们纯洁无暇的和谐愉快都永远的隔开了。
不过刑之至可以得到柳玉儿的欣赏,倒也不是因为柳玉儿和我的沉默,刑之至这个人吧,主打一个调皮休闲的色调。
他每次回到座位之前,必会想到各种方式捉弄他身边的人一番,让他们笑笑才坐下。尤其是对柳玉儿。
最让我也没有忍住的就是,刑之至对柳玉儿的杯子的竟然是如此的感兴趣,每次经过经过必会肆意摆弄一下。
柳玉儿的杯子是一个暖手适用的设计风格,灰色小熊系列。每次她都习惯放在桌子的右上角,不为别的,就为了——
“刑之至,你有病吧!”柳玉儿叫到,因为就在刚刚,刑之至拿着她的暖手杯当成了喇叭,对着柳玉儿用夹子音,说道:“柳姐姐,你好呀~”
还没完,刑之至见我的柜子就在柳玉儿的旁边,而且还是半开的门,竟然就直接把柳玉儿的杯子放在了我的柜子里,关了上去,然后拍手边笑边说着:“哈哈哈,柳姐姐的杯子是秋天的了!”
这就尴尬了,柳玉儿显然不想有任何话题与我产生关联,她勉强挤出来一点微笑,实际上心思早就留在了,被刑之至放在我的柜子里的水杯上。
可我一时没有忍住,也捂着嘴笑了起来,骂道:“你有病吧,刑之至!”
我这才明白,原来柳玉儿还没有把我们之间的矛盾告诉别人,可能是因为她不想让另外的人在站在她的对立面吧。
下课后,我正打算打开我柜子把柳玉儿的杯子拿出来,结果只见柳玉儿像一个松鼠一样蹿到了我的前面,未经我的允许就赶紧打开了我的柜子,拿走水杯就慌慌忙忙的走了。
这真是让我哭笑不得,“之前让你帮我拿一下书你直接拒绝,这下子不用我说,你倒是自觉了啊!真是的。”
但是,我来到外面的走廊边上,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又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又不自觉地轻松愉快起来,好像想开了什么,便感叹道:“同学之间的友谊,就应该如同清泉般清澈活泼!”
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很多人就喜欢用冷漠这种方式来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尤其在女生中更是明显。
在我看来,冷漠其实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它只会让双方,尤其是被冷漠的一方陷入无限的自我内耗之中,甚至会导致自我人格的否定以至于出现自残现象。这种情况在青年恋爱中极其的常见。更何况,冷漠本身就违背了问题解决的初心,它无法使双方了解问题的本质,也就无法解决双方的矛盾,最终也只是走到了情感的尽头。
于是我打算利用一个机会来感受一下,冷漠的“快感”。
之前的高三学姐学哥按照学校的传统,将自己当年没有写完的卷子资料,全部搬到了大操场上,进行了一次跳蚤市场。
我花了一点钱买了一套我正需要的练习册。回到班里时,我见到柳玉儿正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
在以前,我肯定会和她分享一下我买书的过程,告诉她我为了这一本书跑遍了几个书摊,为了价格说哭了多少学姐——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把书扔在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音,成功引起了柳玉儿的注意,她刚要张口说什么时,我便开始了我的表演——
我马上背过去,就是不看柳玉儿一眼,只想对着我的后桌一个同学,吐槽一下我的书。“你看,这是我买的书,平常要卖30元的书,我只用10元就买了下来哟!我还加了人家学姐的微信!啊哈哈!”
之后我见柳玉儿一个人在原地发呆,怔怔地看着我们,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得逞了!”我心里暗笑道,“让你也感受一下被忽视的感觉。”
但是这种快感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我很快想到,其实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反倒觉得自己才是一个小丑。
“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啊!”我心里想着,而且看见柳玉儿之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以为是我刚才把她惹生气了,就不由得心生愧疚,便打算再写一张纸条解释一下刚刚的行为只是为了体验一下而已。
“那个,其实我们事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刚刚只是想体会一下冷漠的感觉,并不是为了针对你,虽然我刚刚就是在针对你,不对,但是——”
我还没有写完,就突然听见柳玉儿哈哈大笑起来,抬头一看,发现刑之至又在拿柳玉儿的杯子在逗她开心。
“感觉我这样做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啊,”我自嘲了一下,便把纸条撕成了粉碎,“倒也是的,一个正在被冷漠的人竟然还会关心冷漠自己的人,真是可笑。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而已。”
之后我打开垃圾袋,把碎片全都丢在里面,紧紧的封住了口。
再之后又怎么样呢,还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罢了。
校园的林荫道上,两个身影相对而行。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洒落在他们紧绷的面庞上。微风拂过,携带着书本的气息和淡淡的青春荷尔蒙味道。他们的目光在交汇的瞬间,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仿佛是旧日情感的余烬在心底深处悄悄闪烁。
然而,这抹光亮转瞬即逝。他们迅速地撇开了视线,仿若触电般,各自加快了脚步。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另一个则低头匆匆,长发遮掩住了表情,但颤抖的发丝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落叶在他们脚下沙沙作响,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但终究没能挽留住什么。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沉默与距离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周遭的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他们的心跳声在空气中回荡,一声声,清晰而又孤独。
校园里其他的行人只是匆匆一瞥,没有谁能够窥见他们心中的波澜。只有那被遗忘在原地的一角书本,翻开着,像是在等待着一个未曾到来的故事。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每一次出门时的偶遇,但是与其说是偶遇,倒不如说是对平常相遇的排斥感。
我刚刚打开门,就透过门窗看到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本想再返回,但又意识到已经晚了,便只好把门打开。柳玉儿似乎早已发现了我,匆匆穿过我打开的门,一言不发,只是把头低的更深了一些,像是在表示对我的感谢。
随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外,我静静的把门掩上,内心轻叹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班主任的儿子就在我们学校自己建立的小学上学,人们称他们为“子弟生”,每次放学,有的子弟生们就会被老师接到高中教学楼,等待着他们的父母下班。
每当这时就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因为作为家里最小的一员,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每天可以和他玩耍,逗她开心,甚至和她发脾气,想怎么“欺负”她都可以。
让我最暖心的一瞬间,还是一次班主任的小儿子来到这里时。我透过窗户见他和柳玉儿牵着手,笑呵呵的走向后门,便赶紧帮他们把后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就在这时候,班主任的小儿子给我打了一下招呼,随后又将手里的一个包饼干取出来一个,递给我说:“哥哥,这是姐姐让我给你的哟!”
我一脸惊讶,“姐姐?哪个姐姐?”随即想到了面前的柳玉儿。
“没有没有,”柳玉儿拦着班主任的小儿子,解释道:“淘气鬼,你在胡说什么?”
“可是,我见你们之前,每次都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玩啊,大姐姐。”班主任的小儿子天真的笑着,看着我说“大姐姐,你难道不是喜欢这个大哥哥吗?”
“哪里有?”柳玉儿脸瞬间红了起来,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真是的,你信不信我向你妈妈告状,说你欺负姐姐我。”
班主任的小儿子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不知道干什么好。
我这时才接过他给我的饼干,解释道:“谢谢你,小弟弟。之前啊,是那个博立大哥哥坐在姐姐的后面,他们玩的确实很好,我只是最近才坐在这里而已哦,还有,像姐姐喜欢谁。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啊。”
“对,尤其是不能向你妈说!”柳玉儿补充道。
“嘻嘻。”班主任的小儿子给我弄了一个鬼脸,就自己跑开了。
柳玉儿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我本来还想安慰道:“哎呀,小孩子吗,机记性本来就不好,一向口无遮拦的,不用在意。”可还没等我说完,柳玉儿便赶紧趴在她的座位上,进入了自省状态。
“真拿你没办法。”我在心里不自觉的说。
这时候刑之至走了过来,我便把刚才班主任的小儿子给的饼干给他看,并惊喜地说:“我感觉,我的父爱就要泛滥了!”
“啊,行!”
“刑之至,你快给我生一个儿子!”我开玩笑道。
“啊!男同?”
在我的余光里,我只看见柳玉儿一直在那里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