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岸第一剑

“我们分手吧。”

“这些年来多谢你的照顾，你是个好人。”

“但我们不合适，就不要互相耽误了，好聚好散吧。”

春城，小绿人咖啡馆，一处靠窗的角落。

三十岁的赵小帅，看着眼前相处了八年的女友，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了。

今天，他接到女友有要事相谈的留言，心中本来十分开心。

因为通过女友闺蜜传来的小道消息，女友这次上岸成功了。

他这么多年来的默默支持没有白费，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他已经在计划这周末的庆祝活动，甚至决定在那天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一张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可能是不久前，为了能正常时间下班来赴女友的约会，与公司那个空降组长吵架导致的吧。

楚子晴看了看表，似乎有些不耐烦，“非要我说的那么直白么？”

“因为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你都工作七年了，要车没车要房没房，职位也升不上去，存款也没多少，整个人也变成了肥胖油腻的样子。”

“我嫁给你图什么呢？”

“图跟你一起吃苦四五年攒出首付，再吃苦十几二十年还房贷？”

“那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我没车没房没存款，还不是因为......’

一股无名火起，但赵小帅最终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因为归根结底，她说的也不算错。

“就这样吧，我一会还有事，得先走了，账我结了，就当是道别。”

默默目视熟悉的身影离开，他感到嘴巴有些干，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这么苦的东西，真难喝啊。”

春城的冬天有零下二三十度，此刻正飘着雪花。

但赵小帅今天却觉得也没有那么冷。

离开小绿人咖啡，他哈出一口白气，白气很快就消散了，就如同他的爱情。

很久没有这么早下班，以至于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干些什么。

犹豫了片刻，他走进一家小卖部，买了一包红双喜，十块钱。

他戒烟很久了，毕竟少抽两包烟，就能给女友买杯奶茶。

深吸了一口香烟。

他其实能够理解前女友。

人家论颜值是校花级，论身份刚上了岸，论年纪二十六七，抛弃他这样的男人好像也“理所应当”？

只是，那么多年的感情，就真的一文不值么？

漫无目的的骑着电瓶车，他思考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才丢掉了曾经的那一份“美好”。

是工作不够拼么？

是花费的心思不足么？

是投入的感情不够么？

等回过神来，他竟然发现自己又习惯性的到了女友家楼下。

“这个房子还是我帮她租的，下个月的租金应该就不用我交了吧......”

找到个背风的角落，他又起了根烟，陷入曾经的回忆中。

他们是在大学相识的，那一年新生报到的她，在一个小胡同中被几个黄毛堵着要微讯，作为大四学长的他十分强硬的帮她解了围。

她当时一身廉价拮据的穿着，但丝毫掩盖不住那一副美丽的容貌，一双大眼睛透露着纯真。

而当年的赵小帅也有点小帅，如童话故事般，二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他当时以为自己赢得了全世界，此后理所当然的倾注了所有到这段感情中。

得知女友家中是特困户，他跑上跑下，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人情，将险些分给关系户的助学金拿了回来。

毕业后，为了不离开女友太远，放弃了去北上广打拼的心思，留在春城发展。

即便每天工作累的跟狗一样，还是保持每天见女友一面，每晚通话到打鼾。

女友毕业后，想考研，他全力支持，女友的花销越来越大，他咬牙戒掉了自己所有的娱乐活动。

女友的妹妹即将从希望初中毕业，学习成绩很好，他为了准小姨子的未来考虑，出钱供她上重点高中。

他以婚姻的标准经营这段感情。

他工作的越来越拼，闲暇时间学了一些基础手艺做些副业，不规律的作息与饮食，越来越大的压力，让他发胖发虚变得油腻。

可以说，他现在被嫌弃的一切，都是为刚刚那个嫌弃他的人，所付出而导致的。

但他那个时候与女友一家相处的都很好，作为一个已经工作的社会人，他认为很多是理所应当的，就都默默承担了下来，没有打扰女友的学业。

女友研究生毕业，又想考公，他依然全身心的支持，选房租房交租都是他在做，女友只拎包入住，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被照顾。

“等你上岸了，咱们就有实力买房结婚了！”

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每天都很有干劲，仿佛他期许的那一天真的马上就要到来。

与心爱的人终成眷属，这后半辈子不得美死啊！

直到今天。

嘎吱嘎吱的声响，一辆奔驰压过雪路停在楼前。

赵小帅虽然买不起车，但望梅止渴这种事没少干，他认得出这辆车应该是奔驰GLC 300L，落地估计得五十多万，他这辈子都买不起。

从车上走下一男一女，男的又高又帅，一身衣着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而女的正是自己的前女友，楚子晴！

“晴晴，你老是说要仪式感，明天可是我们在一起一周年纪念日，你上次想要的那个LV包包明天送你，这次你总该把自己给我了吧。”

楚子晴故作娇羞，蹭了蹭抱在怀中的男子手臂，“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上次问你结婚的事，怎么样了？”

“这个......我不是说了么，最近在考察期，关系到我升职高管，等过了这一阵......”

随着两人进楼，声音渐渐听不清了。

赵小帅松掉指间不知什么时候抽没的烟屁股，又点燃了一支，猛猛的吸了一大口。

“咳咳咳，一周年么......”，他无声的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烟可真呛啊。”

在这一刻，他悟了。

感情什么的都是虚的，也许存在于校园中但不会存在于生活中。

生活讲究门当户对，生活是柴米油盐，生活需要花钱。

没有钱，哪来的生活。

钱！钱！钱！只要有钱！

站起身，抖落满身的积雪，搓了搓冻僵的双手，赵小帅拿出手机扫了眼，21:47，工作群未读99+。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已坐了这么久，幸好身上穿的这件羽绒服足够厚实，这还是老妈前几年实在看不过眼为他买的。

你可以质疑老妈的审美，但永远不要质疑老妈为你买的东西的质量。

“总之，先回家吃饭吧。”

雪夜中，他骑着电瓶车沿着奔驰压出的辙印离去，将过去的自己永远的留在那里，再也没有回头。

回到家中，照例泡了一碗红绕牛肉面，连汤带水喝了个干净并打了个饱嗝。

站到镜子前，赵小帅久违的审视自己。

额前许多散碎的白发，头发有些油，双眼布满血丝还有些浑浊，深深的黑眼圈有些发青。

脸上胡子拉渣，虚胖的身躯上几层楼就会喘，鼓起的肚子十分明显。

人到三十，不上不下，事业无成，没车没房，存款五位，女友刚跑。

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

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路呢？是毕业时候，应该义无反顾的努力去一线城市打拼？

也不好说，他一个很强的同学在BJ做IT，达到了月薪50K，也只能按揭买个外环老破小。

至今仍然背负着沉重的债务，一次意外的裁员就可能崩溃整个家庭。

他平时点个外卖都精打细算，听说夫妻间也总是吵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么他现在做些什么还来得及么？比如创业，比如投资未来必然大热的AI技术。

貌似也很难，先不说创业往往毁一生，AI这个赛道如今也是卷的厉害，最后大口吃肉的肯定也是手握大数据的大企业。

即便他侥幸分了一点残羹，也不过是光鲜一点的牛马。

归根结底，是留给普通人上升的路，太少了。

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大多数普通人，一辈子都只能在某一座钢铁囚笼中无力的挣扎，都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打工牛马。

出身就已经决定了一生的高度，一旦奢望与自身不匹配的东西，最后很可能得到一个很苦的苦果。

除非发生奇迹。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