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最后的阿格琉斯

每一个进入「圣歌莉娅教堂」的活人,在踏上回廊的一瞬,就会同时踏上三条时间线。

“过去”、“现在”、“未来”。

〖我想,您或许不介意等上那么一会儿〗

歌莉娅似乎在微笑,很明显,对于这条回廊,她相当自豪:

〖在我偶尔清醒的那些时光里〗

〖观看这条回廊中发生的事,算得上为数不多的有趣消遣〗

〖您会喜欢的〗

『仪良』也微笑着:“我很期待。”

如果说实话,此刻,他只想拉着卡尔回小店,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但是截止目前,他还没完全摸清歌莉娅的态度,不确定这位“淑女”会不会突然暴走。

注重完美礼仪的人,多半难以摸清。

他们的表情、动作、神态都标准地无可挑剔,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例如歌莉娅,例如他本人。

〖请放心,不会让您失望〗

歌莉娅说着,又打了个响指。

回廊投影上的人影再次开始闪现,最终定格在两个黑影踏入的一瞬。

〖通常而言,我更乐意从头开始〗

时间线退回“过去”一组,也就是[卡尔a]和[斯沃a]进门的一瞬。

在这条唯一的回廊中,每个房间都具有空间上的唯一性,因此,寻找小型管风琴并不困难。

不出几分钟,[卡尔a]成功找到管风琴模型,用手势招呼斯沃a离开。

在返回的时间线上,他们遇上了“现在”组,也就是[卡尔b]和[斯沃b]。

[卡尔b]眼疾手快,夺过小型管风琴模型,拽着[斯沃b]迅速逃离。

[斯沃a]在拐角前等待,[卡尔a]上前追击。

三人争夺间,小型管风琴掉落,被冲出来的“未来”卡尔,也就是[卡尔c]捡走。

[卡尔c]捡走管风琴后,原路返回,原本左拐的路口转变为右拐,他走上了另一条时间线,遭遇[斯沃a]。

投影中,“六人”的身影不断交叠、更替,上演着克莱因瓶中的追逐。

投影之外,歌莉娅和『仪良』坐在桌子两旁,用彼此虚假的身躯交谈,试图从对方的言语中挖掘出真实。

〖看来这些小家伙们有麻烦了〗

〖认出人的小家伙们,逃出的几率百不存一〗

歌莉娅微微摇头,像是在感慨些什么,又像只是随口一提。

〖如果您真的担忧他们,可以付出一些微薄的代价,让我把他们带来这里〗

她说着,抬起气体人形的头,遥遥“看”向桌子对面的『仪良』。

『仪良』不可能答应。

综合歌莉娅一直以来的行为、举止,他能确定,歌莉娅,这位淑女,迄今为止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为这句“代价”铺垫。

此刻再回看之前的经历,整个过程逐渐清晰,事件愈发明了。

在他看到「圣歌利亚教堂」的那一刻,这一场心理上的博弈就已经开始。

第一个回合,是歌莉娅使用谦辞和恭维他的语言,给他留下谦卑的第一印象。

这一步是为了让『仪良』放松警惕,并且给他一个错误的认知:他拥有优势。

人在拥有优势时,会下意识宽容弱势方。

但是『仪良』的应对方式是“以礼还礼”,将歌莉娅的恭维算作礼节,并回以相应的“礼”。

所以,在这一回合的最后,歌莉娅才会说出那句“我并不在意人类的礼节”,试图扭转『仪良』的想法。

这一句话后,见『仪良』没有掉进圈套,歌莉娅直接放弃哄骗,进入下一轮博弈:互相威慑。

首先,便是歌莉娅大方承认“铸日”的含义,侧面展示它们种族强大的科技水平。

随后,歌莉娅展露回廊,有两个目的。

第一,向他展示他要找的人,表明“我手上有你所求之物”。

第二,通过回廊时间翻转的设计,向他展示实力。

这一步,已经近乎明牌,近似在逼迫『仪良』做出决定。

而现在,『仪良』最合适的做法是,摆出同样的威慑姿态,放上他的砝码。

否则,就必须答应歌莉娅的条件。

而当前的现状是,『仪良』对歌莉娅一无所知。

他的手上没有砝码。

或者说,没有十拿九稳的、确切的真实砝码。

『仪良』右手手指敲桌子的速度加快,继续分析歌莉娅的行为。

歌莉娅想让他“付出微薄代价”,却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有两种可能:

一,歌莉娅也摸不清他的底细。

二,在歌莉娅眼中,他有底牌或者背景。

三,歌莉娅在恐惧某件事,或者某样东西。

也就是说,因为某个『仪良』暂且不清楚的原因,歌莉娅存在限制,束手束脚。

他想着,既然如此,就顺着歌莉娅想的演下去好了。

在『仪良』的脸上,微笑依旧保持原有的幅度,甚至比之前更加灿烂。

于此同时,他换了个姿势,用左手撑着头,银白色的瞳孔仰视着三角形有色气体。

他的眼神中,满满都是不屑和惋惜。

“我还以为,你会更聪明一点。”

『仪良』刻意压低声音、放缓语气,让每一个词句都显得格外清晰,增强压迫感。

砝码这种东西,哪怕再虚,只要对方信以为真,它就是真的。

这一点,『仪良』再清楚不过。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强硬的姿态坐实歌莉娅的猜测,让这颗砝码由虚转实。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歌莉娅本体中心的“石头”。

说多错多,表演点到为止,才有更好的效果。

〖……〗

歌莉娅沉默。

一时间,管风琴与唱诗班的歌声都静止,整个教堂内一切声音全都消失,只剩『仪良』手指点桌子的声音。

沉默太久,『仪良』的心里都有些打鼓,开始有些拿不准歌莉娅的态度。

最终,还是歌莉娅先开口:

〖非常抱歉〗

〖请您饶恕我先前的冒昧〗

『仪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赌对了。

可是,歌莉娅并没有打算就此打住话题。

她接着询问:

〖最后的阿格琉斯大人,请您告诉我〗

〖现在的您,已经发展到第几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