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身形堪比巨象的野猪，悠然栖息于泥坑之中。
它双目紧闭，半跪半卧，一对獠牙洁净如洗，锋利得能轻易撕裂空气。
黄昏的余晖，洒落在它黝黑的毛皮上，微微泛起一层油亮的光泽。
它那巨大的腹部雪白一片，随着每一次呼吸，有节奏地一起一伏，发出低沉的哼哼声。
野猪王！
正圆与它相距足有数百米，却仍蹑手蹑脚地在下风口潜行。
他心中暗自思量：“我如今虽能斩杀普通野猪，可面对这头野猪王，唯有落荒而逃的份。即便是寻常的捌转裘师，也难以将其击杀。若摸不清它身上寄寓的裘虫，说不定还会阴沟里翻船。”
像这类兽群之王，身上通常会寄居裘虫。
野猪王身上，大多是豕裘，粉豕裘、花豕裘较为常见。
除豕裘外，也可能有兽皮裘，或是刺毛虫裘。
在这个世界，裘虫种类繁多。
部分裘虫会栖息在强壮野兽身上，与野兽形成共生关系。
当野兽遭遇袭击，其身上的裘虫也会感知到危机，进而协助野兽对抗强敌。
这头野猪王体型庞大，力量远超寻常山猪，正圆仅凭一己之力，绝不是它的对手，更何况它身上还可能藏着一只或多只神秘裘虫。
不过，正圆此次冒险前来，主要目的并非猎杀野猪王，而是尽可能避开王大的仇杀。
王大知道正圆有兽皮地图，正圆站在他的角度，将计就计，偏往野猪王红叉标记之处。
野猪王虽危险，毕竟只是野兽，没有人类的智慧。
王汉作为一介凡人，能探知此处并全身而退，自己又为何不能？如此反其道而行，看似冒险，实则暗藏生机。
随着脚步前行，野猪王逐渐被正圆抛在身后。
若在地图上，他的路线就像一个巨大的圆弧，绕过红叉，最终抵达数位家老坐镇的山坡，在那里进行年中的考核评定。
一个小时后，一个浑身沾满草屑，粗布衣衫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双脚沾满泥浆的少年，背着一个袋子，艰难地跋涉到山坡。
这个模样狼狈的少年，正是正圆。
“终于平安回来了。到了这里，有家老坐镇，安全便有了保障，但也不可掉以轻心。”正圆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缓缓走上山坡。
山坡上搭着一座简易棚子，数十位学员齐聚棚子附近。
学堂的侍卫们正在清点学员袋子里的猪牙数量。
原本坐镇此处的数位家老，如今只剩下学堂家老，其他人已不见踪影。
“怎么气氛有些异样？”正圆眉头微蹙，凭借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似乎发生了重大变故。
他走近棚子，便听到周围学员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刚刚发生了一起暗杀，一下子死了好几个捌转裘师呢！”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来得早，亲眼看到李正德被几位家老匆忙抬走。”
“李正德也太倒霉了，考核时竟碰上这种事。”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对方的目标就是李正德，他可是翰等资质！”
“不知道他会不会性命不保？”
“就算不死，恐怕也要身受重伤，说不定资质都会因此下降。”
正圆脚步一顿，心中瞬间推测出事情的大概：“王大要对我下手，报杀亲之仇。可我发现树屋之后，立刻改变路线，直奔野猪王而去。王大没料到这点，与我错过，阴差阳错下意外找到了正德。他的情报仅来自那几个猎户，不知道我有个孪生弟弟，造化弄人把正德当成了我。他想杀掉正德，却被周围保护的裘师阻拦。现在的关键是——王大有没有死？”
正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王大成功逃脱、被俘虏或是被击杀，这三种情况，都将对他接下来的计划产生重大影响。
思索片刻，正圆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行事。
学堂家老面色阴沉，李正德居然遭到暗杀。
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正德是替正圆挡了灾祸，而是直接联想到了豺家寨和猧家寨！
李正德是李家寨三年来唯一的翰等天才，豺家寨和豺家寨自然不会坐视他成长。
派裘师展开暗杀，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再正常不过。
就算是李家山寨，也在暗中做着同样的事，秘密派遣裘师，打击猎杀其他两个山寨的天才学员。
“那暗杀者已被当场击杀，不知李正德伤势如何？”学堂家老心中忧虑。
这时，侍卫呈上一张纸。
学堂家老接过纸张，心不在焉地宣读：“此次年中考核，成绩如下……李蚩宬十六颗野猪牙，李墨焙十四颗野猪牙……”
周围学员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过来。
成绩一目了然。
黔等学员即便共同合作，也只能斩获三四颗野猪牙。
卑等、庸等学员大多能斩获得到八九颗。
超过十颗猪牙，便是优秀成绩。
成绩最好的是李蚩宬，达到十六颗，其次是李墨焙。
至于李正德，有十颗。
李蚩宬满脸得意之色，这次他运气极佳，碰上两只野猪争斗，得以渔翁得利。
李墨焙则满心不甘，竟被李蚩宬压了一头。
学堂家老接着宣布道：“下面宣布，此次考核第一的就是……”
“慢着！”正圆这时从众人中走出。
“正圆，你迟到了。考核已结束一个小时，按规定，你斩获的野猪牙将少计算四颗，作为惩罚。”李蚩宬立刻叫嚷道。
正圆并未理会他，解开背后袋子的口子，抓住袋底，当众倒悬。
哗啦一声，数颗白花花的野猪牙很快在他脚边堆成一座小山。
“这！”
李蚩宬瞬间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李墨焙等人也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简直不可思议！”学堂家老看向正圆，眼中满是惊疑。
“正圆，这些都是你猎得的？”
正圆抱拳行礼，答道：“只亲手猎了十多颗。但意外发现一个袋子，或许是猎户藏起来的，里面有许多野猪牙。我思量，年中考核要求我们在一天内，尽可能独自获取野猪牙，并未明文规定必须斩杀野猪，所以就带来了。”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怎么能这样？”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会不会是提前得知考题，然后作弊？”
学堂家老紧紧盯着正圆，凝视许久，才宣布：“此次考核，正圆第一。”
……
家主阁中气氛异常凝重。
李剥坐在主位上，其余十多位家老依次分坐两排，每个人脸上都压抑着愤怒。
“李窑季，你是我族首席治疗裘师，我问你，李正德情况如何？”族长李剥向其中一位家老问道。
李窑季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婆，脸上皱纹纵横交错，被岁月留下深深沟壑。
她轻咳两声，缓缓说道：“启禀族长，目前情况已稳定，李正德暂无性命之忧，只是仍在昏睡。他的资质，也未因此下降。”
“没下降就好。”李剥长舒一口气。
又问左边的刑堂家老：“刺客情况查清楚了吗？”
刑堂家老资历不及李窑季，立刻从座位上站起，微微低头道：“查清楚了，而立又五之岁，男，来历缥缈，宛如无根之萍。疑似魔道裘师，拥有两只裘虫，一只幽影虫，一只爱别离。”
李剥点点头：“看来是个刺客，爱别离……捌转第一毒，能杀我族三位裘师，倒也不奇怪。”
“族长，这事还要继续查吗？不是白家寨，就是熊家寨捣的鬼！”李蚩煭大声叫嚷，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
“幽影虫、爱别离……这不像豺家寨、猧家寨秘密培养的暗子。或许是外来的魔道裘师，想依附山寨，受指示后，为表忠心，才来刺杀李正德。不管怎样，其他两个山寨绝对脱不了干系。”李墨蛏冷冷接话。
这两位当权家老，平时虽互有嫌隙，但一旦外敌出现，便会摒弃成见，紧密团结在一起。
李剥点点头，他也认同这一观点。
王大消失了整整三年，音信全无，在村民心中早已被视作死亡，身份成谜。
李家一族山寨高层无人知晓此事，他们平日也不会关注一个农奴的死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豺家寨和猧家寨身上。
这时，学堂家老走了进来。
“族长大人……”
他满脸忧虑，刚一开口。
李剥便回应道：“学堂家老，你无需担忧，李正德并无大碍，资质仍为翰等。”
学堂家老顿时神色一松。
“对了，其他学员都安全吧？此次考核成绩如何，李正德排第几？”李剥顺口问道。
学堂家老将情况如实相告，当说到正圆因意外捡到一袋野猪牙而夺得第一时，李剥目光一闪。
堂中瞬间安静下来，各位家老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原本紧张愤怒的氛围，也变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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