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医院里。

我的灵魂在上方漂浮。

从抢救室出来后我被送进了ICU。

医生说我的病情不容乐观，全身重度烧伤，吸入性损伤严重，呼吸衰竭。

他顿了顿，继续说：

「最重要的是，病人生存意志薄弱。」

同来的邻居都不可置信：

「这个男孩本来可以自己跑出来的，可他是救了全家人才变成这样，为什么善良的人反而受到最大的伤害？」

「医生求您救救他吧，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峰峰这孩子一向活的顽强，他怎么会生存意志薄弱呢？一定是搞错了！」

我的家人沉默地在楼道里坐着。

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平日里最惹人厌的儿子救了他们的命。

爸爸拧着眉，声音嘶哑：

「医生，请务必救救峰峰，他……是个好孩子。」

妈妈把头转过去抹掉一滴眼泪：

「虽然他平日咋咋呼呼不讨喜，可今天如果没有他，我们全家也都没命了。」

妹妹上前安慰她说：「妈，说到底这都是作为儿女该做的罢了，你不要这么难过了。」

火气大的邻居立刻嚷嚷起来：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火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人啊？净会放马后炮了。」

妹妹的脸色有些难看。

妈妈让她少说两句。

他有些不甘地闭上了嘴。

医生又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说：

「如果这次陆峰峰没有醒过来，按照他之前签过的器官捐献协议，他的心脏将移植给他的妹妹。」

妹妹的心脏不好。

她走两步就会喘，爸妈一直心疼得不得了。

而我和她的心脏配型成功了。

反正我是不讨喜的，用我的心去换妹妹的健康，爸妈一定会很高兴吧。

所以当时我签下了器官捐献协议。

可他们却愣住了。

妹妹脸色灰白，嘴唇发紫，我知道这是她心脏痛了。

她跌坐在地上，脸上有些茫然。

妈妈不可置信地扑上来：

「什么器官捐献？峰峰从来没说过！」

可她又后知后觉地退了两步，然后作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她呜咽着说：

「怪不得他突然不学习了，老到学校天台去。

「怪不得他平日那么顽强，现在却生存意志薄弱。

「他早做好了打算！他早就想用自己命换芊芊的命！」

妹妹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

「我才不要，他那么窝囊，谁稀罕他的心脏？等他醒过来，我要骂他自以为是，他怎么还不醒？！」

「他怎么还不醒？！」

她的眼睛充血，突然奋力吼出这一句话。

所有人都被她吓到了。

妈妈呜呜咽咽地哭着。

一家人，只剩下爸爸还残留几分理智。

接下来几天，我依然在ICU里躺着，生死不明。

而我的灵魂只能跟随着我的家人。

妈妈去复查身上的轻微烧伤。

医生叮嘱说她的湿疹还未痊愈，如今加上烧伤，更要忌口，要多吃山药冬瓜扁豆。

妈妈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医生：「吃什么？」

医生又重复了一遍。

妈妈却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淌了下来：

「他说要主动做菜，却只做山药、冬瓜和扁豆这几样，我骂他偷懒，还说他自私自利。

「湿疹要吃山药冬瓜扁豆，医生跟我说过的，我忘了，只有他记在了心上。

「我有什么资格做妈妈？我不配当峰峰的妈妈！」

哭笑声交杂，回荡在病房里。

这份爱，来得太过后知后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