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夜才回到医院,从出租车上下来,我一抬头,看到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个白色的纤细身影,身前还放着一辆黑色轮椅。
舒意不知道在门口等了我多久,神色有些难看的拨弄着手里的手机。
她看到我,立刻按熄了手里的屏幕,气势汹汹大步朝我走来。
「说好只出去三个小时,我帮你瞒着主任,江岫白,你又不守信。」
我讷讷地望着她。
许是脸色不太好看。
舒意走到我面前怔楞了一下,下意识问:「眼眶怎么红了?你哭过了?」
她的询问让我的难过委屈找到出口。
一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我今天见到黎漫了,她要结婚了。」
舒意看向我,眼神有点无措。
舒意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和黎漫关系的人。
我生病期间,黎漫失踪了几次。
第一次失踪的时候,她嗤之以鼻。
「你都这样了还恋爱脑。」
「万一人家就是故意不再出现了呢?」
我固执地反驳:「不会的,黎漫不是这样的人,我很了解她,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我的。」
舒意屈指敲了敲我的床头,她唇角的笑意冰冷带着嘲讽。
「这可是重症科,就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都能为了钱反目成仇,更何况是男女朋友呢。」
我懒得理会她的偏见,只安静吃下她递来的药。
见我态度冷淡,她有些不满的斜睨了我一眼,才施施然离开。
可是第二天舒意就被打脸了。
天微微亮,急促的敲门声就吵醒值夜班的舒意,她跟我描述——「我以为是哪来的乞丐跑到医院了。」
黎漫老旧的T恤外套着件工地的马甲,头发丝上都沾满了泥和灰,有点不好意思的一边看着icu里的我一边对舒意说。
「这几天我去打了点零工,把医药费凑了凑,已经交上了。」
说着,黎漫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她有些磕磕巴巴。
「我身上还有点钱,医生,我不在的时候,请你多照顾我们家小白一下。」
「我们肯定不会拖欠医药费的……」
舒意沉默片刻,最后硬邦邦地吐字。
「你放心。」
「他是我第一个重症病人,我肯定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
后来,舒意在医院的试药志愿者名单上看到黎漫的名字。
他赶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
黎漫已经排着队准备抽血了。
他急忙拉住黎漫:「我已经帮江岫白申请了医院慈善部门的补助,用不着你这样!」
黎漫抬眼,瞳孔失焦,嘴唇没什么血色。
「工厂的钱一直拖着,我怕不够……」
「够!」
舒意翻了黎漫的书包,才发现志愿者的报名单不止一张。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舒意冷着脸把黎漫带到我面前,看着我们抱头痛哭,然后把她骂了一顿。
「他生病了,你要是也垮了,谁来照顾他?」
我捧着黎漫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尾,想要抹去她眼底的难过。
连续半个月的高强度工作,让她眼睛布满了血丝,可她目光牢牢锁在我的脸上,神色认真到看不见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我真的好想替他生病。」
第一次,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掌心亲昵地磨蹭着她的小脸。
「我一定会好的。」
后来黎漫向舒意保证,不再以透支身体和生命的方式赚钱,便急匆匆地赶着去打零工。
她走了以后。
舒意站在我病床边,看着床头削好的苹果,和黎漫带过来的鸡汤,沉默了一会儿。
我一向对吃的很挑剔,只有黎漫下厨才能多吃两口,自从生病以后更是没有胃口,她为了让我别因为化疗消瘦太快,即便打工到深夜,也要赶来医院,借食堂的厨房帮我做好第二天要吃的饭菜。
好几次她站着都快睡着了,我心疼不已,告诉她食堂的饭菜也美味可口。
黎漫很认真地看着我:「你不用担心我,只有看到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最后舒意不得不承认。
「她人不错,你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