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二半夜，所有人都在安睡，席向阳尚在睡梦中，就被几双手从床上拽起，接着就是拳打脚踢，熟悉的警告声伴着嘲笑的声音扬长而去。

“该死的，呸！”席向阳低声咒骂，看来这事是没完了，那就只能死磕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去找了赵云薇，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全部告诉班主任。赵云薇听了极其震惊，当即表示要严肃处理。但最后依旧不了了之，原因是没有证据，监控没拍到，寝室里没人目睹全过程。

不是没人目睹这一切，只是她们都怕自己是下一个席向阳。于是集体装作没看见。

席向阳知道，赵云薇是尽力了的，多次跟荣美馨的班主任沟通，要他把对方家长喊来，奈何家长跟消失了一样，从未出面。甚至对方用领导压下了这件事。赵云薇没办法，只能反过来安慰席向阳。

这是席向阳向学校最后一次求助，她也清楚学校对学生只有管理教育之责，根本没有惩戒的权利。记过、写检讨对于霸凌者们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既然这样那席向阳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了。

周四晚上，一个人影出现在高三寝室门口。此时，整栋楼都静谧无声，充满着诡异感。

席向阳悄声进入其中一个寝室，突然尖叫声划破夜空，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手里拽着一头浓密的头发。

荣美馨被席向阳拖出了寝室，随即就是一连串的巴掌。

不出所料，席向阳又记了一个大过。政教处再次警告席向阳，如果再犯就要开除，并且要求她周一全校面前做检讨。

席向阳的名字再一次在沧河二中流传，尤其是高三年级。有人说她替天行道，有人说她恶习难改，褒贬不一。然而席向阳全然不在乎。

“妈，我这周不回去了。”

“为什么呀，阳阳？”

“这周学习任务重，来不及回去了。”

“那，钱还够不够？不够跟妈说。”

“够了，足够了。妈，后面有人等着打电话，我先挂了。”

说完最后一句，席向阳叹了一口气，牵动了脸上的伤，嘶了一声。可不能让我妈看到这些伤，席向阳如是想着。

周末学校食堂不开，只能去外面买些泡面了。刚走出校门，就看到远处小角落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与一个男生交谈，那男生身上还穿着二中的校服。这男生还有些眼熟，好像跟自己一起参加过竞赛。八哥不会又在勒索学生吧？这业务都从初中升级到高中了。

再抬头一看，八哥正靠在墙上看着席向阳，那男生早就不见了踪影。“席向阳？”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但他却确定是席向阳。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我都差点没认出你？”八哥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她。

席向阳没理会，依旧往前走，八哥却一直跟着。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干嘛总是缠着我，出现在我眼前？你是不是有病啊！”说着极用力地踹了旁边的垃圾桶一脚。

可捂着脸，叹息一声，又默默扶起垃圾桶。“对不起，我刚刚没忍住，发脾气了。以后别跟着我了。”

看着眼前满脸伤痕，突然暴怒又恢复冷静的席向阳，八哥大概猜到了她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没事儿，你八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说着他走过去搂着席向阳，低声对她说，“走，八哥带你玩好玩的。”

席向阳这口气憋得太久了，刚刚一发泄，气倒顺了一些。确实也需要放松，也就由着八哥带着她到处逛。

八哥原本不叫八哥，叫丁朱，因为他爸爸姓丁，妈妈姓朱。他还有一个小五岁的妹妹，跟席向阳一般大，学习成绩也很好。

“那你妹妹现在在哪个高中？”嘴里叼着糖葫芦，话赶话竟然提了这么一嘴。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她有没有在读书，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听到这话，席向阳一愣，这明显是家里出了变故，兄妹俩分离许久。席向阳不想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就赶忙转移话题。

“对不起啊，我得赶紧回去了，要门禁了。”

“你不用转移话题。我没事，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除了跟你聊聊她，也不知道还能跟谁聊。其实你们俩挺像的，我妹妹也挺高冷的，学习也挺好。”

“说谁高冷呢？”

“你呀，又高又冷。”

“高冷是这么用的吗？”

说着两个人便打闹起来，嬉笑声荡漾四周。此刻席向阳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闹着闹着竟也一路到了二中门口。就在席向阳转身走向校门时，丁朱拉住了席向阳的手，席向阳望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等了好一会儿，席向阳开始不耐烦了，作势要走。

“席向阳，你们学校，真不让进？”

我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带他进校。席向阳此时极其怀疑自己的智商。

“快点快点，哪儿呢？你说的那个洞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丁朱一脸兴奋。

这个洞还是学校几个体育生为了吃围栏外的淀粉肠小吃，一点一点掰弯的铁栏杆，学校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说是下周就要修好。

“爬个洞你至于这么兴奋吗？”席向阳无语至极，“这呢这呢！你赶紧的。”

别看丁朱人高马大的，行动起来也灵活得很。一下子就钻过了洞，还在另一面招呼席向阳，“快点啊，你等什么呢？”

席向阳很嫌弃，自己明明可以走大门，为什么要钻洞呢？真是欠了丁朱的，怎么每次遇见他都要发生一些让自己丢人的事。

席向阳咬咬牙，弯下腰，从洞里慢慢爬进学校，正要起身，一抬头就看到“八哥”丁朱正噙着笑，看着席向阳，眼里满是宠溺。

一只长满茧子的手朝席向阳伸来，席向阳一把推开了他的手，恼怒地爬了起来。丁朱倒也不在意，眼含笑意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你们学校还挺大，尤其这操场，建挺好。”

“有什么用，除了跑个操，也没什么用。”

“跑操好啊，锻炼身体。学校真好。”

“学校有什么好的，也就那样。”

“学校当然好了，能坐在教室里上课，下课了就跟同学玩。席向阳，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你想干嘛！”席向阳一听这话，就往后退了一步。

“想什么呢！我是想借你的校服穿一下。快点！”

席向阳依言将校服外套脱下来给他，丁朱兴奋地接过去，迫不及待地穿上。随后朝着操场跑道跑去，一圈又一圈地跑。

席向阳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但看得出来，丁朱这一刻很幸福。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正在享受青春的少年人，笑容灿烂如阳，而不是那个阴暗的混混八哥。

丁朱跑得满头大汗，大滴大滴豆子般大小的汗珠滚落到席向阳的校服上。席向阳很是无奈。

“衣服你洗完再给我，全是汗臭味。”

丁朱早就呈大字型躺在草坪上了：“行啊，没问题。一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

“朱哥，你以前肯定让老师很头疼吧。”

“你叫谁猪哥呢！还有我上学的时候可都是班里前三名，老师可喜欢我了。”丁朱脸上都是得意的表情。

“只是后来我妹妹出事了，我爸妈为了找我妹妹也出了车祸，就剩我了。读完初中我就没再读。”

席向阳也没再问为什么不读，像他们这样的，一个没父母的孩子，能活下来就已是幸运。

“席向阳，今天谢谢你，完成了我一个心愿。”

“你就没想过继续读书？”

“我都二十了，还能读？哪个高中收我？”丁朱自嘲地笑笑。

“我说的不是读高中，是去读中专。二十怎么了，只要你想读三十了也不晚。读得好，你还能考大学。”

这些话让丁朱的眼中渐渐有了光芒，“我要是想读，你能教我吗？”

“不能。”席向阳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

丁朱听到这话，勾起的嘴角慢慢下垂，眼中的光慢慢熄灭。呵，说到底还是嫌弃混混。

“我说的是现在不能，还有明年也不能。除非你能等到一年后。一年后我再教你。”

“为什么是一年后？”

“我高三了，没时间，要复习。”

显然席向阳早就已经做好了规划，眼神坚定，断无更改的可能。

“好啊，那我等着你。”丁朱看着她粲然一笑，那笑容如光，让席向阳觉得耀眼。

“一直没问，你脸上的伤……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真不用？”丁朱看她那坚决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需要了叫我一声。我随时都在。”

这个周末，席向阳几乎都跟丁朱在一起，这也让她短暂地忘记了烦恼。

新的一周开始，新的挑衅也开始了。席向阳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