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的出手，并不是立刻就扭转战局，瞬间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他只是动用了一些本不该使用的东西，就像王隐现在正在做的那样。
所以，关于男人的问题，还是要靠李穷奇三人来解决……只是江恒会尽力为他们争取一些优势。无论这优势来自笑魇，来自江恒，来自王隐，又或者来自他们自己。
江恒将这场胶着的，没有光芒可见的战斗变作了一场真正公平的“训练”。
总之，男人仍旧在暗中观察着，郑天宇与郭兰相互依靠，警惕着黑暗中随时可能突现的袭击，以及屁股上还扎着飞镖没来得及取下来的李穷奇。
要说战局发生了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似乎也没有，只是江恒升到了这片无边的黑色空间之上，仅此而已。
王隐扶了扶眼镜。他发现自己不再是空无，不再是黑暗，也不再是逻辑和线条。
他现在正坐着，坐在江恒一直停留的封闭房屋之中。这里有着床，有着门，有着钟，还有一扇曾经破损，不过被江恒不知用什么东西填上了的木窗。
还有着江恒。现在他正坐在王隐的对面。
“所以？”他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王隐。“对于你的这场‘训练’，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我需要说的已经在将你们送进这里之前就已阐述完全了。”王隐很冷静。
即便被江恒拉进这间可能是他力量源泉的房屋中，即便房间外就是盘绕的笑魇，随时可能冲破屋壁进入，王隐依旧是那么冷静，处变不惊。
江恒不觉得他是对这一切可能到来的与已然面对的威胁无动于衷。王隐明白这一切，他只是简单地接受，并思索下一刻需要采取的行动，就像自己一样。
王隐和自己很相近，但这不代表江恒就会对他的每一个决定表示赞同……就比如他刚刚正提问的这一个。
“但是我并没有理解。但是我们并没有理解。”江恒撤下了托住下巴的那只手。在明白人面前，作势逼压并没有什么用处。即便真的有，要在王隐这种究极面瘫身上看出来必定也是非常困难的，弊大于利。
“所以，你还需要进一步解释。”
王隐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会叹气，他过去一直面无表情的那副样子，到底是因为嫌麻烦真的不想做，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为什么他在自己的这间房屋之中就愿意做了？
自己对王隐，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呢？
在江恒思考疑点的同时，王隐开始了他的“进一步解释”。
“训练不是疫苗，或单纯的、机械的重复。江恒，你认可这一点吗？”
“不错。”至少王隐说的这些，江恒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么，用现在这样灾厄的方式模拟即将到来的危机，在生死间让你们获得突破，这样也没有问题对吧？”
“是这样。”江恒继续赞同，他已经明白王隐打算说些什么了。
“所以……”王隐扶了扶眼镜，镜片之下那副淡漠冷静的眼神注视着江恒。
“用系统中留存的人格数据，对你们进行袭击，究竟是哪里让你不满意呢？”
“只听你说的话，确实没有多大的问题。”
“很高兴你能想清这点，江恒。”王隐移开视线，看向一直在微微震颤的房门，一直在抖动的，传来并掩藏着笑声的整栋房屋。“那么，请让我离开吧。如果让那位意识体在监视之外行动太久，可能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是我还没有说完，不要那么急嘛，王隐。”江恒敲了敲地板，让王隐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之上。
“我说，‘只听你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你的做法，我并不能看出与你所说的有着多少联系。”
王隐将手抬起，搭在眼镜之上，却久久没有向上轻推。江恒能看出来，他正在犹豫着，也许是疑惑，也许是否定……但不管怎样，都是他有所思绪的体现。
王隐有着情感，并不像他一直表现得那样。就好像王隐所做出的事情，与他对江恒所说的话语并不能联系起来一样。
“愿闻其详。”他最终还是将手放了下去，并没有推动鼻子上的横梁。好像一种妥协，又或者一种决定。
“将人格具现而出，让我们对战，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江恒平静地说着，就好像之前王隐一样平静。此刻，两人的身份仿佛对换了一般。
“但是所谓的危机，并不是无解的。即便是主神的任务，也必定会给予可行的解决方案，给无限队员，哪怕是第一轮进入的新人，也留下一线生机。”
“……即便是先前那大雨遍布的世界也一样吗？”王隐的语调没有变化，但在他的话语中，江恒不难听出质疑与否定。
而江恒的回应也很简单。简单得……近乎不近人情。
“是的，即便是那个世界也一样。”
“就像你印象中的那样，即便洪水将我们冲散，那些先前残留被困的无限队员，那些光芒，也将新人护住了。即便没有对抗诡异水流的硬实力，即便向刘欣或者郭兰那样缺少对水流的对策，凭借那块萤石的力量也能够将他们救回。”
“但是王隐，你所创造的这个……‘副本’，有什么生路而言吗？”
王隐回看向江恒，两人对视着，一息，三息。
“有的。你来到了这里。”“所以你承认了？”
看着江恒玩味般的笑容，王隐将头微微低下。
“……是的，我承认。”
王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江恒将笑魇引动，将他带来这里，让他近些，仔细些见证能为人操纵的诡异存在。
但是笑魇并不能为他所控，他们达成的只不过是一种契约，一种牺牲，一种慢些到来的死亡。江恒在燃烧他未来的可能性，所以他能够在现在走出更多的道路。
王隐明白了这点，从他进入这间房屋之中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从他听到从屋缝之中的第一声嬉笑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王隐将头垂了下，没有再继续看着江恒。
“我需要的，我们需要的，只不过是活下去而已。这是最简单的需求，也是最重要的需求。活下去，王隐，你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我明白了。”
“很好。”江恒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将窗户打开。“那么……”
窗外是黑雾，黑暗，无边无际的虚空。
以及极远极远处，再难看清的点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