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说法也不过是一种猜测。”周松林笑笑，那种温和轻松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单凭一个猜测，是不可能打击到我的生存欲望的。”
“所以，”江恒顺着他的话，猜测着下半句，“你找到了这种猜测的证据？”
“不需要寻找，前人在那漏洞之中介绍了很多。”周松林摇了摇头。“虽然不允许记录最高生存的轮数，但关于各个无限世界的情况，任务的难度，也不难做出推测。”
“毕竟，尽管有着无限的可能……但我们进入这无限世界的人却是如出一辙。一样的脆弱，一样的无力，一样的……不值一提。”
“要解释我……之前那样说的原因，那就要回到我先前说的，无法控制主神评价的事了。”周松林向后仰着，整个身子靠在了椅背之上。
“夜晚还很长，希望你不会听腻吧，江恒。”
他自嘲地笑笑，又开始讲了起来。
“虽然在这里，我们经常无限无限地说着，可光是无限的这个概念……我们就无法触及。”
周松林打了个响指，除了江恒和他自己，周遭的房间，家具，两人坐的木椅，都在刹那间消失。只留下墨黑一片的宽广空间，还有极远极远处的寥寥白光，如同繁星。
“好比说系统创造的个人空间。理论上，它有着无限的可能，但我们只能创造出记忆中的东西。”
周松林再打响指，一切复原，方才发生的事就好像全都是江恒的幻觉。
“人根本无法触及无限的本质。不管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这并不是靠情感或信念就能做到的事情，这是冰冷的数据。”
“那么，是什么具体导致了无限世界中的人活不过第七轮？”江恒再次问道，弄清威胁的信息十分重要。
“是‘不知道’。整个无限世界都会开始和你作对，如果你的兑换注重战斗就会增大沟通的难度，如果你是个思维敏捷的人主神就会给你毫无变通的强度任务，这种如果的可能性完全无法预测……它有‘无数’种。”
“但是主神不是不会给出完全无解的任务吗？”江恒虽然有些明白，但还是提出了问题。
“‘理论上’的有解，就像‘理论上’的无限一样。”周松林淡然地答道。
“而同样是猜想的，前人们给出的活过‘第七轮’的方法……”
“控制主神的评价。”江恒接下了周松林的话。这样一来，自己到来后，甚至是这之前的，二人的行动，就都可以被解释了。
“这个方法原本也只是理论可行，但你的存在证实了即便是主神，也能够被骗过。”
周松林指的是江恒明明被侵蚀得只剩下一些意识，却还能够借助主神重生这件事。既然能将江恒的存在骗过主神，那么将其它人的存在同样骗过主神也不是不可行。
“少兑换战斗用途的血统武器，少完成普通以上级别的评价，尽量在主神面前隐藏自己的实力……这些都不够。”
“它们只能延缓主神评价的提升，却不可能让评价真正回退。想让主神放过我们这些资深者，只有死亡才能做到。”
“否则，就只能在这个没有尽头的无限世界里，永远地挣扎下去，直到它将我们改造成它想要的样子。”
“这样啊。”江恒微微点头。
只有死亡能降低主神的评价，周松林的这句话告诉了他两个信息。
第一，刘欣二人对新人采取激进的态度，不仅是为了让他们不会碍事，快速理解无限世界的危险情况这一个目的……虽然对刘欣来说，可能确实是这样。
但是在周松林这里，这份激进的态度就有着更深一层的涵义。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迅速地接受无限世界与自己的处境，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乖乖听话，甘愿在这种随时有生命危险的环境中听从他人的命令。
这种新人就会被理所当然地舍弃，被当作用来降低主神评价的……祭品。
同样，接受了周松林两人高压态度的新人们，也会更自然地听从他们在主神空间中的兑换安排，在未来副本里的任务分配。也就是说，在无意间配合周松林那些控制主神评价的方法。
很聪明的做法，很狡猾的做法，很不人道的做法，但是能够活下去。也能帮助那些更有机会活下去的新人也一起活下去。
但是江恒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切。或者说，是随同江恒一起进入主神空间的笑魇破坏了这一切。
笑魇也许没有提高主神的评价，但却勾起了主神的……注意。主神会检查并驱逐笑魇的存在，自然也会“顺便”地探查其他的异样情况。
无限队员在无限空间中的成长，坚持，进化，是一个既定的，不可逆转也不可阻拦的事情。
那么违逆主神意愿的周松林的对策也就自然而然会被冲碎。
无路可走的周松林，不得已便会来到下一个方法，也就是告诉江恒的第二个信息。
……能作为祭品的当然不只有新人。必要的时候，资深者也可以牺牲自己来换取更久的喘息时间。
而周松林已经做好了这个觉悟。
时机奇怪的嘱托，对个人空间无比仔细地清扫，都是他在无限世界对过去做的最后告别。
“大姐……刘欣她，不知道这一切吧？”江恒提出了他最重要的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不惜死去也要保护她呢？”
“是因为爱？”
事实上，考虑到刘欣和周松林的亲近关系，江恒很早就怀疑到这点了。不过这毕竟是关乎重要隐私的问题，只有在周松林已经向他全盘托出的现在，他才能问出来。
“爱……是啊，你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吧。”
出乎意料的是，周松林否定了江恒的说法。
“我对她抱有的感情，并不是爱意。也许也有？但至少不是主要的感情。”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重要的人先我一步离去，而我又无能为力的事情了。”
周松林垂下头，他的语气摇晃，沉浸在记忆之中……在他进入无限空间之前的，在现实的记忆。
“但是，如果刘欣某天发现了你的这番打算呢？万一她因为你的死一蹶不振呢？”江恒依旧问着。
“那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去愈合。”周松林回答道。“只要主神不再针对我们小队，以她的实力绝无可能栽倒在一般的副本之中。”
“……我明白了。”
江恒伸出手，拍在周松林的肩上。
“不过关于你牺牲的这部分……我想，可以稍作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