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夏遇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望着眼前的天空,橘色一点点褪去,蓝色渐渐笼罩整个城市。
阳台上的少女眼神空洞,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愣神,脸上依稀能看见两道泪痕。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临。曾经以为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日子,却是如今再也无法奢求的。
一个月前,夏遇还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开明且恩爱的父母、活泼可爱的妹妹。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也没有办法接受,最亲的人离开的事实。
这一个月里,短短的时间里,她瘦了十斤,身材本就纤细的少女,如今变得瘦骨嶙峋,瘦得脱相。
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呢?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世界上独活呢?没有你们,我该怎么活下去呢?为什么我当时不在车上呢?为什么卡车撞的不是我呢?为什么……
夏遇感到心如刀割,眼泪再次顺着两道泪痕落下。她已经哭不出声音了,靠在椅子上,万念俱灰。这些问题在这一个月里她想过无数次,眼泪也随之流下来很多次。
“囡囡,来吃饭了,别饿坏了。”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场寂静。
夏遇的奶奶冯胜楠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也是写满了疲态,可是面对夏遇依然要保持积极的心态。
“今天煲了你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快去洗手吃饭。”夏遇的爷爷夏永鸿也从也端着锅从厨房里走出来。
两位老人一个月之间头发全白,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尽管痛苦不堪,可是面对小孙女,他们也得鼓起勇气继续面对生活。
夏遇用手擦了擦眼泪,挤出一抹微笑,可是一开口声音却沙哑,说不出话。
她快步走到餐桌前,看着两位老人花白的头发,她又想,幸好我还在这个世界,如果我也离开了,那爷爷奶奶又该怎么办呢?
夏遇的外公外婆走得很早,外公离世的那一年,夏遇才四岁,但是她仍记得妈妈边擦眼泪,边苦笑着着对夏遇说:“外公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久到我们要用一生来走,才能见到外公。”
那时候的夏遇并不知道生离死别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想到要很久才能见到外公,见到妈妈伤心,心里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眼泪不停的流。
爷爷说得很对,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才是对逝者最好的缅怀。
可是难过也是没办法改变的,但是她为了逝去的家人,为了爷爷奶奶,她还是得继续面对生活。
她坐在餐桌上,夏永鸿给她盛汤,然后说:“囡囡,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给我了,说还有九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要不要回去上学,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阶段……”
“好。”
夏永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夏遇回答的声音给打断。
“爷爷,给我办住校吧。”
夏永鸿还没开口,冯胜楠抢先回答:“这哪行哦,囡囡,住校哪有在家里住好,学校离家这么近,哪用得着住校,再说了,学校里的饭菜哪有你爷爷奶奶做的好吃啊?”
“就是啊,就在家里住,要是晚上放学害怕,爷爷去接你。”夏永鸿爷附和道。
不过,不是夏遇不愿意听二位老人的话,只是在这个家,每一处都是爸爸妈妈还有妹妹的的身影。每一处都有着他们曾经幸福的回忆,当时只道是寻常,曾经的回忆都如一把把利刃刺进夏遇的心脏。
夏家爷爷奶奶一是担心夏遇不在身边会遇到危险,二是丧子之痛让他们看到夏遇还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在他们身边,也有个慰籍。
……
最终,还是同意了给夏遇的办住校。
晚饭过后,夏家爷爷奶奶一起在客厅看电视,而夏遇回了房间收拾书包。
正收拾一半,盛弈和许知乐敲门进来了,这一个月以来,盛弈和许知乐每天晚上下晚自习都会来看望她。
他们三个一起长大,更巧的是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班,随着时间的沉淀,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在好朋友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同样悲痛万分,看见曾经整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夏遇变得沉默寡言,心里更是无法形容的难受。
“我明天准备去学校了,再不去,我就要成为班级倒数第一了。”夏遇看到他们进来便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的许知乐和盛弈顿时脸上洋溢起笑容,许知乐上前抱着夏遇,开心的说道:“太好了,你不在,我每天都是一个人坐,无聊死我了,学习都没动劲了!”
“你看你瘦成这样了,本来就是皮包骨了,现在瘦成这样都跟猴子精一样了。我攒了一堆零食等着你跟我一起到学校享受呢,到时候我要把你喂的白白胖胖的……”许知乐喋喋不休地说着,把夏遇拉到床上坐着。
她知道,夏遇要慢慢走出阴影了。
盛弈则是坐在书桌前帮夏遇整理书包,也开口说:“这个月你落下了很多课程,笔记我都帮你整理好了,回头我帮你补。”
夏遇属于泪失禁体质,看到好朋友依然陪在自己身边,忍不住心头一暖,眼泪也顺着流了下来。
看到夏遇掉眼泪,许知乐一下子又慌了,伸手给夏遇抹眼泪,然后嗔怪盛弈道:“盛大学霸,你就饶了我们俩个学渣吧,你看你都把我的小遇给吓哭了!”
盛弈一听到夏遇哭了,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回头看见夏遇挂满眼泪的脸,心里满是酸涩,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遇同样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下许知乐可更急了,又继续骂道:“你天天就会学习学习,我家小遇刚回学校肯定得适应几天,你这么逼着她,想累死她啊?”
“夏遇,余华老师说过,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木已成舟,继续向前看,带着伯父伯母还有小听的那一份,继续好好走下去。”这是夏家父母以及小女儿出车祸以来,这是盛弈第一次安慰夏遇,也是第一次和夏遇说话。
从前都只是默默陪在夏遇旁边,现在看到夏遇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所以他想把她从泥泞里拉出来,但是他又更害怕说错话让夏遇陷入更深的沼泽。
夏遇看着盛弈,眼神依然像一潭死水,毫无生机。盛弈觉得夏遇变了,这个眼神让他很担心她,害怕她只是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
成长只在一瞬间,在夏家父母以及小女儿出事时,夏遇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只是成长的代价如此沉重。
如果可以,夏遇情愿当一个永远无忧无虑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