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离别前的暗夜

“我的头,好疼......”

千云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透着些许迷茫。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头部传来的剧痛。待疼痛稍缓,这才开始打量起四周。

屋子不大,却挤满了人。

这些人大多身着粗布麻衣,显得质朴而简约。此刻,他们皆将双手置于胸前,目光全都聚焦在躺在床榻之上的少年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清晰地显露出深深的忧色。

一直坐在床榻边缘的叶音璃最先察觉到千云苏醒。她面露喜色,赶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千云从床上慢慢扶起,并轻声问道:

“小云!你终于醒啦?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适?”

话语中满是关切,让人听了心里不禁一暖。

“千云啊,你这小子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当时峰哥把昏迷不醒的你带回来时,我们大家都担心坏了!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

人群中的一个男子见千云清醒,也长长地松了口气,开口说道。

“可不是嘛!你这一出门就是一整天,走的时候明明还背着个竹篓,可回来时,不光衣服没了,连那竹篓也不见了!而且,你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

“要知道,你可是咱们村子里大伙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见你受伤,大家能不心疼吗?”

这时,李峰站了出来:

“好小子,快跟大伙讲讲,你到底遇上了啥稀罕事?咱们可都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声恐怖的嘶吼!而且啊,你姐姐可是最担心你的!”

千云静静地听着乡亲们关切的话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这些朴实却饱含深情的问候与关怀,让他倍感温暖和感动。

“快跟姐姐说说,好吗?”

叶音璃那如秋水般温柔的眼眸凝视着千云,伸出玉手,握住了千云那白皙修长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似在安抚他的情绪。

千云点了点头,刚要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的脑海深处骤然响起!

“小云子,不要透露本座以及你自身的所有事情!记住,外出闯荡,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你身边之人的安危着想。一旦泄露这些秘密,都极有可能给你们招来杀身之祸!”

这道声音冰冷刺骨,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千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

叶音璃察觉到千云脸色的变化,精致的俏脸浮起一丝疑惑。

“我没事。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千云摇了摇头,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缓声道:

“我原本只是打算去采一些凝清草,好拿到城里卖。起初,运气还算不错,居然发现了几株极为珍贵的冰心莲,一切都很顺利。可就在这时,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怎的,我碰到了你们所说的嘶吼声的源头,并与它撞了个正着……”

千云停顿了一下,屋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愈发凝重。终于,他再次开口:

“紫炎魔猿!”

“轰!”

此语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在屋中炸响,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情!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众人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那……那是什么?”

沉默片刻之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颤声问道。

“二品妖兽,紫炎魔猿!”

千云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令人胆寒的名字。而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妖兽?原来这段时间传来的阵阵嘶吼声,竟是因为有这妖兽盘踞?”众人议论纷纷。

“这畜生不知发什么疯,一见到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追着我咬!我拼命往前跑,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倒下了。再后来为啥我还活着,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

讲到此处,千云故意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抬起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眉心处。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惊恐万状,又夹杂着劫后余生庆幸感的复杂神情,逼真到了极点,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虚假做作之处。

众人一听,都松了一口气。

“千云一定是受到了神明的眷顾才如此幸运地死里逃生。哦~感谢敬爱的神明大人!谢谢您能愿意庇护小云村的子民!”

一位年迈的老者双手合十,语气虔诚。

“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峰拍了拍千云的肩膀,粗犷且爽朗的笑声响彻而起。

屋里紧张凝重的气氛也在李峰的笑声中逐渐缓和了下来。

当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千云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之中时,叶音璃那如远山含黛般美丽的眉毛,此刻却微微蹙起。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此时正被热情的乡亲们簇拥在中间的千云身上,眼神深邃而复杂,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许久,直到确认千云的身体已无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陆续离开了。

随着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声远去,原本嘈杂的房间,在这一刻瞬间变得安静,一片静谧。

叶音璃缓缓站起身来,优雅地迈动脚步,微笑着送别了每一位前来探望的人,并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随后,她转过身来,视线重新落在那张摆放于房间中央的床铺上。

只见她莲步轻移,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走去。走到近前,她慢慢地伸出一只如同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纤纤玉手,动作轻柔得好似生怕会惊扰到床上之人一般。

然后……

“疼疼疼疼疼疼!姐!音璃姐!我的好姐姐呀!你轻点啊,我的耳朵,耳朵快要被你揪掉啦!”

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犹如杀猪般惨绝人寰的嚎叫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你刚才的那番话,哄哄心地善良的乡亲们或许还行,可别想骗过我!我是谁?我可是你姐姐呀!从小到大,不脱裤子我都知道你里头穿的啥颜色。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觉得可以把姐姐蒙在鼓里啦?哼!所以说,你到底有没有事情瞒着我呢?我的好弟弟~~”

叶音璃微眯起美眸,眼波流转之间仿佛能洞悉一切。她的嘴角轻轻上扬,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那笑容看似温柔无害,却让千云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从叶音璃的“魔爪”之下逃脱出来,千云忙不迭地用手捂住自己那只早已被揉捏得通红发烫的耳朵,嘴里还不停地倒抽着凉气,疼得呲牙咧嘴。

听到叶音璃的质问,他条件反射般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结结巴巴地大声嚷道:

“没......没有,绝对没有哇!”

“哦?是吗?你当真没有欺骗姐姐吗?”

叶音璃显然并不相信千云的说辞,她向前迈了一小步,逼近千云,目光如同两道冷箭一般直直地射向对方。

千云被叶音璃这么一盯,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心里直发毛。随即,强装镇定,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哎呀,音璃姐,您这可真是误会弟弟我啦!我怎么可能会骗您呢?真的只是您想得太多啦,哈哈哈......”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约莫两三分钟左右……

千云只觉得被那锐利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撑不住了!

然而,叶音璃却在这时突然间抿起嘴角,轻轻地笑出了声来。只见她微微歪着头,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状,轻声说道:

“小傻瓜,咱们都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姐姐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刚才啊,不过就是想逗逗你,让你放松一下罢了。毕竟你第一次遇到如此巨大的变故,如果因此在心灵上留下什么创伤,姐姐我可真的会内疚一辈子的哟!”

话到此处,叶音璃用手捂住自己那高耸而挺拔的胸口,脸上露出一副楚楚可怜、故作心痛的模样,娇嗔道:

“哎呀,光是想想就让人家心疼不已呢!”

“是,是吗?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太谢谢音璃姐了。我现在确实挺‘放松’的,啊哈哈……”

千云有些无语地打着哈哈。

果不其然,只要一逮到机会,叶音璃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当面调戏自己一番。而且,每次面对叶音璃的调侃,自己竟然还心甘情愿地被她牵着鼻子走,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真是造孽啊!

千云痛心疾首。

下次,绝对绝对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绝对不能!

“好啦,小云,姐姐不打扰你了,汤药就在旁边放着,别忘了喝。早些休息,姐姐去给你处理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嘱咐了一番后,叶音璃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推门而出。

千云应了一声,也没过多在意话里的意思。

……

一处高台之上,叶音璃抬眼望着逐渐昏暗的星空,心中感慨万千,不知是何滋味。

“小姐。”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阴暗处响起。

叶音璃闻声望去,便见到一个身披墨色袍服的老者在自己身后的阴影处缓缓浮现。

老者一身墨色袍服,毫不起眼,浑浊的老眼一直紧闭着,仿佛睡着了一般,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然而其实力却深不可测,如同无底洞一般。

“嗯,莫老,你来了……”

叶音璃静静地看了老者一眼,然后转头又看向了夜空。

被称作莫老的老者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

“小姐……”

“不必多说,莫老,你是家族安排在我身边的护卫,我便已知晓你的来意。”

然而,还不等老者开口,叶音璃却率先打断了他的话。

“是父亲想让你带我回去,对吧?”

叶音璃的语气很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回小姐的话,正是族长派老夫来接小姐回去。”老者回答道。

“父亲说了些什么?”

叶音璃继续问道。其实不问她也能猜到,毕竟自己离家已经有十年之久了,于情于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族长他说,小姐您已成年,是时候该为自己的人生大事着想了。而且小姐自当初离开家族已有十年的时间了,如果再不回去,族长可能就要派遣族中强者来强行带小姐回去了!”

“哦?人生大事?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以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为代价,他还是我父亲么?”

叶音璃仍然很平静,但说话的语气明显带了一丝不满。

老者听罢,尴尬地摇了摇头:

“小姐,族长此举实乃无奈之举。其他几大远古家族向来对我族虎视眈眈,处心积虑地寻觅族长的破绽。且十年前那场震惊天下的墨族叛乱,一夜之间致使整个家族血流成河。不仅墨族内部如此,其背后更有其他家族的身影牵涉其中。”

“小姐应当知晓,昔日族长与墨族关系匪浅,两族亦是一众家族中实力最为强大的,然而却依旧在那场叛乱中遭受重创。现今墨族衰落,一蹶不振,多年以来,那些人的矛头,已然开始顺理成章地指向了叶族。”

“族长亦是迫不得已,深思熟虑后方才出此下策。还请小姐见谅。而且,小姐前面已经拒绝了两次回去的请求,若再不回去,老夫可怎么向族长交代?小姐,您可就别为难老夫了!”

老者的话语落下,细细听去竟带着一丝细微的恳求。

“这样么……”

叶音璃沉吟片刻,轻叹一声,方才缓缓说道:

“嗯,我知道了,我可以回去,但是……”

老者一听,满是皱纹的面庞稍稍抽动了一下:

“但是什么?”

叶音璃伸手指了指千云所在的房间。

“小姐的意思是?”老者虽知道答案,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在我走后,我要莫长老你时刻保护我弟弟的安全,这是我作为一个姐姐,对弟弟最起码的责任!”

“小姐,这……”

墨袍老者有些语塞。

“小云身体里的秘密过于重大,倘若神器能觉醒,那小云日后的路途注定异常光明。不过,这也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这究竟是福是祸,才是我所担心的。

所以莫老,在神器还未觉醒之前,请一定要保障他的周全!算是我求您老人家了……”

叶音璃话到此处,竟带起了些许的哭腔及请求,这是一个家族千金多年来所不曾具有的。

老者轻叹一声,无奈道:

“唉!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既然是小姐的请求,老夫自当照办便是。只是千云少爷体质过于特殊,想修炼到通神境或者更高实在是有些难如登天,老夫能护少爷一时,却护不了一世啊!”

“不,不会,以前或许确实很难,但现在不一样了!”叶音璃反而摇了摇头,美眸满是坚定之色。

“什么?”老者疑惑。

“刚才我在揉搓小云的手心时已经探查过了,小云的体内,有着灵力涌动。这也就说明了,他的灵气不会被吸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属于自己的灵气!”

“千云少爷,可以修炼了!?”

老者古井无波的脸庞终于有了些情绪波动。

叶音璃点了点头:

“嗯,而且据我感知,已经突破凝气境二重巅峰,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晋入三重境界。加上这么多年压抑许久,厚积薄发,又是小云本身天赋不低,我想,快速成长起来也许并非难事。”

说完,伸手捋了捋额前的乌黑青丝,那一举一动简直摄人心魂。

“老夫定当尽一切所能保护云少爷,那……”

莫老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姐何时出发?”

叶音璃低头沉吟片刻,悠悠说道:

“明天给小云过完成人礼吧,毕竟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弟弟。离别前总是最难忘的,不是么?”

“呃……好的,老夫这就向族中汇报!告辞!”

莫老说完,心中不由苦笑:唉~姐弟情,还真是浓于心啊!当初小姐离家,可能正是为了这小家伙吧。

小子,你可不能让你姐姐失望,老夫也时刻等待着能与你重见,并看到你傲世群雄的姿态!

莫老站直苍老的身子,缓缓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期间并无任何灵力波动,仿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叶音璃轻“嗯”一声,依旧望着昏暗的天边,怔怔出神。风儿吹过,令她的心不由得一凉。

“天南地北人何处,思悠悠;

相思岁月几时休?恨离愁。”

她喃喃自语着,表面虽是平静,但有谁能够知道一个少女内心真正的独白与感伤呢?她不由自嘲一笑,不再言语。

月色时隐时现,飘忽不定,就连旁边的诸多星辰也是如此。偶然从远处飘来一股清风,呼呼作响,使原本就很寂寥的月夜又平添了几分孤寂与沧桑。

初秋的夜,比晚夏的夜要更冷,更加地让人心境凄凉。

叶音璃的眸子瞟向远方,周身散发着淡淡寒意,眼瞳之中更是有着一缕杀意掺杂其中!

而那个位置,正是后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