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线人

李大眼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化作脚下的力量，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

他继续埋头于手中的活儿，那柄木叉此刻仿佛化作了他唯一的依靠，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心中的不甘与决心。

四周的喧嚣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背影，以及那份无法言说的仇恨。

夜幕降临，坞堡内灯火阑珊，李大眼则独自坐在简陋的草堆上，望着星空发呆。

他的眼神时而坚定，时而迷茫，心中五味杂陈。

他回忆起自己进入坞堡的种种经历，从最初的懵懂无知，到后来的忍辱负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因为还有未竟的誓言和责任在等着他。

然而，复仇之路并非坦途。

田氏在坞堡中只手遮天，手下爪牙众多。李大眼深知自己势单力薄，若贸然行事只会自取灭亡。

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进这冰冷的院落时，他已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不同于其他奴仆的麻木与顺从，李大眼的心中始终燃烧着一团火，那是对自由的渴望，对命运的抗争。

一日，李大眼在厨房帮忙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位老仆老张，正颤巍巍地捧着半碗糙米，眼中满是无奈与辛酸。

老张年迈体弱，常被其他奴仆欺凌，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保证。

李大眼心中一动，悄悄从自己那份微薄的口粮中分出一些，趁人不注意时，轻轻放在了老张的碗中。

“老张啊，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盼头不是？”李大眼边说边给了老张一个鼓励的眼神。

老张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哎呀，大眼兄，你这是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多活几年的节奏啊！”

老张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扯出一抹笑来，那笑容里，既有对李大眼行为的感激，也有对生命突如其来的温柔以待的惊喜。

李大眼，这位平日里以豪爽著称的汉子，此刻站在老张面前，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长长的，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给予人无限的安全感与希望。

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老张的肩，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老张啊，咱们都是这坞堡里的一路人，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着。这世道虽难，但人心不能凉，你说是不？”

老张连连点头，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落在那半碗糙米之上，仿佛是久旱逢甘霖的喜悦，又似是岁月沉淀下的感激之泪。

他颤抖着双手，捧起那碗沉甸甸的粮食，心中涌动的情感如同江河奔腾，难以言表。

“大眼兄，你的恩情，我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老张的声音哽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从今往后，只要你有需要，我这条老命，随时听你差遣！”

李大眼笑着摆摆手，那份豪迈与不羁依旧：“老张，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之间，何须言谢？记住，无论这世道多乱，咱们作为坞堡里的下人都要心连心，一起挺过去！”

李大眼这一举动虽小，却在坞堡内悄然激起了涟漪，他的善良与仗义逐渐赢得了部分人的好感。

然而，好景不长，田氏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总能穿透坞堡的每一个角落。

不久之后，他便得知了李大眼与老张之间的秘密。在田氏看来，奴仆之间的任何私交都是对他权威的挑战，是对坞堡秩序的破坏。于是，一场风暴悄然酝酿。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坞堡内灯火阑珊，大多数奴仆都已进入梦乡，唯有李大眼和老张还在昏暗的角落里，借着微弱的烛光修补着破损的衣物。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几个手持棍棒的护院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将老张拖走，留下李大眼一人愣在原地，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田氏下令将李大眼召至大堂，那张冷峻的面容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李大眼，你可知罪？”

李大眼跪在地上，心中虽有万般委屈与不甘，却也明白此刻的反抗只会让自己和老张陷入更深的绝境。

他沉默片刻，终是缓缓开口：“奴才知罪，但请堡主念在老张年事已高且身体虚弱的份上，网开一面。”

田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更加残忍的笑容，那笑容中既有对李大眼无知的嘲讽，也有对自己无上权力的自信。

他缓缓站起身，拖着臃肿的体态，一步步走向李大眼，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李大眼的心上。

当他终于站定在李大眼面前时，俯下身子，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李大眼啊李大眼，”

田氏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

“你以为你的善良能改变什么？在这坞堡之中，我就是天，我就是地，我就是那至高无上的王。而你，还有你那位所谓的可怜朋友老张，不过是我堡中随意驱使的牲畜罢了。你们的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田氏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割在李大眼的心上。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力，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牲畜，当今世道那些无辜的百姓，被卷入这场无休止的漩涡中。他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甚至还要面对来自各方的欺压与掠夺。

他们的命运，正是像那被随意驱赶的牲畜，没有丝毫的尊严与自由。

说罢，田氏转身离开大堂，留下一道冷酷的命令：“将老张关入竹笼，吊于坞堡大门之上，以儆效尤！”

那一刻，李大眼的心仿佛被重锤击中，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眼睁睁地看着老张被无情地拖走，那瘦弱的身躯在竹笼中显得格外无助。

坞堡大门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他们或惊愕、或同情、或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田氏的这道命令不仅是对老张的惩罚，更是对整个坞堡乃至周围百姓的一种警示和威慑。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在这个坞堡里，他就是绝对的权威，任何敢于挑战他的人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大地上，却照不进这个被冷酷命令笼罩的坞堡。而坞堡的大门之上，老张的身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日升月落，仿佛一只即将凋零的枯叶。

这一幕成为了所有奴仆心中的一道阴影。

从此，李大眼的世界变得更加灰暗。

他每日劳作之余，都会站在坞堡的一角，默默地望着老张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善良是否值得，是否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唯有冷漠与自私才能保全自己。

然而，就在李大眼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将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