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厌胜

盛京城。

风和日丽。

天街中段，一座名为【青食坊】的酒肆内。

随着一声响亮的醒木敲打声，一位说书老者淳厚的声音，吸引了酒肆内酒客们的注意。

“话说那开国战神陈云荒，自从青年时上了战场，便如飞龙在天——

他第一年带领陈氏家兵，平盛京骚乱；

第三年铲除宵小，匡扶皇室，助当今皇帝重掌大统；

第五年征战四方，横刀立马，平四方作乱诸侯，斩大妖于天渊地堑；

第十年横扫六合，并吞八荒，抽天外异种筋骨，吊于盛京城门楼上。

自此，天下太平！”

说到这，老者忽然长叹一声：

“只可惜，那陈云荒戎马归来之后，仅仅一年时间，竟然疯癫了。

他四处散播谣言，说盛京城不是人一砖一瓦盖出来的，而是从地底下一块巨大肉块里长出来的，大家平时从井里打出来的水，就是那肉块的血；

他说，成功预测了好几次地龙作祟的钦天监张天师，其实早就死了，现在必须每晚吸食三个妙龄少女的脑髓，才能保持人形；

他说满朝的文武有一半已经被天外异种寄生，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在场的酒客食客们即便喜欢听些猎奇的东西，也被这些恐怖的传闻吓坏了，有人忍不住打断了老先生的故事：

“老先生！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老先生洒脱一笑：

“陈云荒疯了！他所说的这些东西，当然是假的了！”

大家立刻如释重负的笑了。

老先生继续说道：

“直到五年前，陈云荒的疯癫终于到达了极致——

他竟然独自一人，驾马持剑，闯入皇宫！”

酒馆里传来一阵唏嘘惊叹之声。

老先生拿起梆子，一声梆子响声过后，众人安静下来。

他对空气一抱拳，继续说：

“他此举已是造反，但当今皇帝仁厚，念着他过往的功劳，不跟他一个疯子计较。

仅仅只是把他关进天牢，抄了他的家。

连盛京陈氏族人都没怎么杀，只是挑选其中一些比较核心的家族成员，发配边疆，任由其自生自灭。”

“老天爷也不喜欢这疯子，在盛京陈氏被抄家的那天，一道天雷劈到了家族府宅。

引起一场滔天大火，将盛京陈氏那九进九出的大宅院烧了个干净！”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老先生喝了口酒，说道：

“陈云荒一人发癫，全族受累。

最可怜的就是他那嫡子，名为陈厌胜，被五年前那场大火生生吓成了傻子！

五年来，那陈厌胜始终混迹在盛京街巷之中，吃猪食，喝泔水，眼看活不了多少年啦！

一代战神之子，昔日天底下最富声望的家族——盛京陈氏的世子，竟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酒过三巡，老先生的故事说的差不多了，【青食坊】中的食客和酒客们也走得差不多了。

老先生看没什么人了，便收拾起自己的一身行当，准备前往下一处酒肆寻些生计。

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老先生，你刚才说那些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又是这个问题。

老者一抬头，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穿肮脏深青色箭袖的青年人。

青年十七八岁的年纪，鸡窝一般已经大量结块的头发，怕是有几年没有清洗过。

一些不知从哪来的污浊和泥巴，也已经紧紧黏在皮肤上。

在最繁华又最丑陋的盛京城，这种肮脏成了某种另类的保护色。

老者早已对这样的问题回答了无数遍，在因青年的模样而微微吃惊之后，腹中滚瓜烂熟的那套说辞脱口而出：

“是真是假，和咱们这些凡人没太大关系。

该吃吃，该喝喝，能过一天是一天。

传闻外面又开始打仗了，谁知道明天的盛京城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他感觉这青年怪怪的，在刚才不说话之后，就紧盯着他脑门看——

青年眼睛睁大，屏息凝神，显然在集中精神看着他的脑门。

老者不知道的是，在只有青年能看到的视野中，老者脑门上方，正如云雾一般漂浮着几行篆文小字：

【基础能力：《信口雌黄之道》，熟练度30%

容易被拆穿的骗术，主打信息差，对普通人使用时，成功概率大幅度增加。】

满身肮脏，看起来比乞丐还寒碜的青年，忽然伸出手来。

在老者脑门上一晃，驱散了云雾般的篆文小字。

老者的眼神忽然变得呆滞起来。

像是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整个人陷入迷茫之中。

青年重复了刚刚的问题：

“老先生，你刚才说那些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说书的老者忽然额头上沁出汗珠，抱着自己的一身行当，左顾右盼。

像是在害怕着暗中存在的什么东西。

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之后，他才靠近青年，压低了声音，颤颤巍巍说道：

“小伙子，这事我藏了很多年，从来没跟人说过，今天告诉你，你可别被吓着！”

他靠近青年耳边，低声道：

“盛京城地底下，真的有一块比整个城池还要巨大的肉块！”

此时老者一下子没了信口雌黄的能力，连半句假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变诚实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太过害怕，而放弃了继续诉说，顺嘴问道：

“小伙子，你是谁？”

青年答道：

“我便是老先生刚刚说过的故事里，那个被一场大火吓疯了的陈厌胜。”

老者听到他的回答，睁大双眼，整个人如遭雷击，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算过，那陈厌胜是被人从吉转凶的七杀命。

注定一辈子疯疯癫癫，在十八岁那年夏天死在陋巷狗棚之中！”

老者忽然意识到，现在就是夏天。

也是陈厌胜十八岁的时候。

他注视着陈厌胜，闻到了陈厌胜身上那股狗臭气。

睁大了的双眼再次扩大，双眼充血，如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忽然大喊一声：

“不对！你不是陈厌胜！你是天外异种！是天渊邪魔！”

他大叫着狂奔出了酒馆，跑到路中间忽然站定不动。

扭头看了一眼陈厌胜，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紧接着——

“砰！”

老者当街炸裂的脑袋引起了路人的尖叫。

陈厌胜则从酒馆围栏一跃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