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顾盼之皱着眉头：

“皇帝也不怕养虎为患？”

程远城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赶忙示意他止住：

“这话咱们最好私底下也不要说！”

顾盼之点头答应，但心中却不以为意。

程远城叹了口气，说道：

“我仔细想了想，既然陈厌胜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入市井，又成了皇室的代理人，在外生意的掌柜，那么，和他合作，就是安全的。”

“既然如此，咱们就只需要考虑自己的事。”

终于说到了这个话题上。

顾盼之听着父亲的教诲，心情有些沉重：

“盼之，你务必要记住，咱们给皇室办事，一切就都要按照皇室的意思来。”

程远城语气沧桑：

“无论这个家从今往后姓什么，你都要记住，咱们起家于微末之中。

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完全就是因为皇室垂青，让咱们得了盛京陈氏的一丁点肉糜。

咱们家看似家大业大，实则你眼前所见的繁华，完全建立在和皇室进行合作的基础上。

那些生意，咱们家能做，别的家也能做。

谁做生意，取决于皇室的一句话。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怠慢了六公主。

六公主的话，就是咱们的天命！”

顾盼之恨恨道：

“爹！咱们就算不要家业！去乡下种地！也能活！”

程远城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三年不见！你连反骨都长出来啦！”

眼看最听话的儿子也不听他的话了，程远城气的要命，也急的要命：

“你以为你怎么进了门道的院墙？

还不是因为我拿钱去缴了供奉！

你小子扪心自问，你能有现在的成就，努力占了几成？

拿钱换来的东西，又占了几成？

就算你每日勤勉，得了门道中师父的欢心，让师父肯真心教你。

打熬身体的吃食从哪来？

针对门道中术法的补品从哪来？

你那把东海玄铁打造的直刀，又从哪来？”

顾盼之唯唯诺诺，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程远城说的话，讲的道理，他都明白。

程远城看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满心的恨铁不成钢，气的说不出话来。

拿着酒盅，狠狠摁在他面前：

“倒酒！”

顾盼之自知理亏，不敢吭声，赶忙将酒满上。

程远城一饮而尽，依然不解气，拿着酒盅在桌上敲个不停。

就这么着，程远城连喝了三杯，把脑袋喝的晕晕乎乎，终于是解了些气。

他看着完全从天边隐去的夕阳，感受着那死气沉沉的暮气，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即将步入暮年的自己。

那隐入西沙的光辉，是自己逝去的青春……

他看着被自己训的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一口的顾盼之，语气缓和了些：

“你知道我舍不舍得给你花钱。

这些年你都看着呢，我也不用解释。”

他缓缓道：

“只是，咱家顶上戴了皇商这个帽子，就要做好分内的事。

皇室的需求，就是咱们的分内之事。”

“咱们要把这碗饭，给捧的稳了。

只要不是传说中的仙人——只要是个人，他就得吃饭。

只要吃饭，就要赚钱买粮食。

欲望越大，想做的事情越多，需要的钱就越多。

那，这碗饭，就更不该丢了。”

“钱钱钱，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个钱的事情！

这世道，钱，就是人的命！”

程远城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之前淡然自若的气质。

“咱们老程家一大家子人，除了咱们这支，还有你二叔三叔四姑五叔，还有我那群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的老兄弟老姐妹们。

咱们要是把饭碗丢了，他们也得跟着咱们喝西北风去。

所以，这碗饭，咱们要端得住，也要端的稳——

你一定要和陈厌胜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你要关心他，逢年过节要送礼品，礼品不能随便买，至少盛京城本地的东西就不要买了。

想办法搞点新奇的，搞点他需要的。

投其所好，但不求得制其命。

要让他明白，咱们是他的真心好朋友。”

说到这里，程远城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凛冽。

“至于他不喜欢的，咱们也一定不能喜欢。

老三的事情，你去处理。

务必让他再也不能耍那套龌龊了。”

这句话说出口，顾盼之不由看了一眼程远城，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义父的意思是……要对老三下手吗？

他心下凛然，立刻意识到，义父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极有可能是对他的考验。

老三是义父的亲儿子，处理的不能太过。

可老三那套不为外人道的东西，又要下狠手整治。

用几分力道，如何拿捏，才能让老三消停下来，又不至于让义父心里难受呢？

这其中的门道，就要仔细考量。

接着，程远城开始向他详细介绍自家的生意，将一些关窍交给了顾盼之，让顾盼之大开眼界。

父子二人就这么把酒详聊，一直喝到午夜。

……

……

两个时辰前，离开程府的马车上。

“其实我始终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待在帮派，给帮派养狗。”

陈厌胜看着低着头的狗剩。

陈厌平则再次回到了陈厌胜的帽子里，打量着面前这位故人之子。

由于从小在盛京陈氏荒神府长大的原因，狗剩吃的很好，身材高大，身体很健康，比他的父亲要壮上一圈。

陈厌平之前在很偶然的情况下遇到过他，两人之间寒暄几句，陈厌平就对这个不善言辞的年轻人产生了好感。

喜欢狗的人，心性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再加上狗剩在盛京城的市井江湖里厮混的时间长了，有了自己的人脉和圈子，说不定能知道一些其他族人的下落。

所以他给陈厌胜推荐了这年轻人。

“人要吃饭的。”

狗剩用很简单的道理回答了陈厌胜。

“我要吃饭，盛京陈氏没了，我就要去外面讨生活。

我爹当年也是一样，巨鹿国没了，他就要给盛京陈氏打工，讨一口饭吃。

都是讨生活。

给谁打工，都是一样。”

陈厌胜不喜欢这么厌世的回答，他说出了赌气一般的话：

“可盛京陈氏没逼你们父子做过什么，程家的三少爷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