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到了盛淮安身边。
陪他从籍籍无名,到荣登大位。
所有人赞我命好,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就连皇上都说:“苍苍,你可愿做朕的妃子,陪朕一生一世。”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浅笑摇头:“我想要的,岂能依靠旁人,我要自己伸手去拿。”
1
“苍苍,你来了。”
新帝盛淮安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奏折。
见我进来,抬眸一笑。
我是新帝的贴身婢女,从他少年时期就开始侍奉他。
我奉上了一杯热茶,余光瞥见他似乎心情不好。
“雪大了,苍苍你怎么穿这么少?”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接过了茶盏,没有喝就放到了桌案上。
我没有吱声,任他拉着我的手。
他提了好几次,要让我做他的妃子,我都没答应。
我其实害怕,他把儿时的情谊错认成了男女之事。
我并未冷血,这些年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他对我的特别。
可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不奢求他的爱,只求能苟活于世,毕竟我只是一个奴婢。
听到门外脚步声,我慌忙将手抽回来。
下一瞬,门帘被掀开,走进来一个明艳娇媚的女人。
淑妃端着糕点走近时,盛淮安脸色一沉,肃着脸看她。
淑妃是右相林文甫之女,也是这后宫第一个妃位。
“拿走吧,朕最近不爱吃甜的。”
我伺机退下了。
淑妃娇滴滴地回应:“皇上,这是臣妾花了好长时间亲自做的。”
盛淮安丝毫不留一点情面,阴沉着脸。
我候在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朕再说一遍!没有胃口,你听不懂吗?”
话毕,只听砰一声,应是那琳琅满目的糕点坠地之声。
2
后宫里,淑妃是最不好伺候的主儿。
“今日烟儿没在身边,劳烦姑姑送我一程。”
还未等我发话,帘子里面传来低沉男音:
“让苏总管送你!”
她大胆着掀开门帘和盛淮安对视。
樱唇轻启,娇软甜胧的说道:
“不嘛,臣妾就想要苍姑姑送。”
淑妃一向娇蛮惯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走过一片黑幽幽的长廊,淑妃淡淡开口:
“我记得姑姑和陛下一同长大。”
“是,幼时家贫,阿爹为了给阿娘治病,将我卖入了淮王府。”
“那就得安分守己,切莫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那张红艳艳的嘴说出的话,犹如空中飘荡的雪花般冷冽。
“谢娘娘教诲,奴婢定铭记于心。”
未安宫的烛火已经要燃尽了,门外没个人。
我三步化作两步,走了进去。
他似乎是在等我,起身走过来。
“苍苍,她没有为难你吧?”
我微微福身,手里拿了火折子想把烛火给续上。
“娘娘点拨奴婢,奴婢受教了就是,算不得为难。”
“朕想吃你做的糖饼了。”
“皇上最近不是不想吃甜的吗?”
从前他心情不悦的时候,就会问我要糖饼吃。
可若是给了,他便会絮絮叨叨缠着我说个没完。
打心底,我并不想困在深宫蹉跎一世。
“夜深了,陛下要少吃些甜食,以免腹胀扰了陛下休息。”
他指了指一旁桌上放的精巧的锦盒。
锦盒里是一只玉簪,品相极好,是上等佳品。
我面相清冷,与玉最为相配。
“你戴上好看。”
盛淮安深邃的眸子微亮。
“此物太贵重了,奴婢恐怕受不起。”
3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御赐之物,要是被淑妃见了,不得借机发作。
不过,这玉簪定能换不少银钱。
爹娘日子不好过,每个月等我寄钱回去。
现下升了掌事宫女,日子比从前松了些。
我也得为自己盘算,待出了宫有点本可以做小买卖。
失神之际,盛淮安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叫巧儿和苏全安来。”
我垂眸:“是。”
他们二人踏进来急忙跪下。
盛淮安收了情绪,肃着脸:
“苏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还不懂得为奴应当衷心效主的道理吗?”
巧儿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形。
苏全安垂首:
“陛下恕罪,老奴失职,罪该万死!”
苏全安一个劲磕头谢罪。
巧儿性子还没被打磨好,说话不把门:
“陛下明示,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
“来人,将这个没用的东西拉到内务府,打二十板子!”
巧儿被人拖下去,一路都眼泪汪汪看着我。
“苏全安,要是这板子不管用,你就替她再挨二十板子。”
见这情形,我想溜了。
“苍苍,给朕做个糖饼去,心情烦躁,想吃点甜的。”
我应了声,踏出未安宫就碰上了苏全安。
他一见我,迫不及待问了起来:
“我的姑奶奶哟,我这刚离开一会儿,这是出什么幺蛾子了?”
我把淑妃硬闯未安宫的事讲给他听。
没提盛淮安当时正拉我的手,此时传来了巧儿稚嫩的尖叫声。
我跟着过去,冷冷提了一句给苏全安:
“公公做事周全,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安皇上的心吧。”
4
他点了点头,不出一个时辰,巧儿因为给淑妃走了后门丢了命的事传遍了后宫。
想必淑妃也长了记性,往后不会没规没矩。
龙颜大怒的后果,是要用人命来填的。
这代价谁能承受得了。
晚间给他做了糖饼,这才舒了心。
每次当值垂首站在未安宫他身边,门外冰天雪地,屋内热腾腾。
我的心却如同飘忽在冰天雪地般冷冽。
一闭眼,就是那日巧儿被杖毙时的惨烈模样。
“苍苍,你在想什么呢?”
我收回思绪,应声道:
“回皇上,奴婢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去做给我做个银耳莲子羹。”
我埋头恭敬回应:
“皇上,奴婢这就去御厨那儿吩咐。”
“朕只想吃你做的,还有,你这几日跑哪里去了?”
我隔着龙袍替他按着手臂。
“这玉骨花可不太好得…”
这话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惊。
玉骨花花粉是治疗骨伤的奇药。
母亲长年卧床不起,皆是因为腿伤未愈,难以行走。
偶然间我听说,玉骨花花粉可以治疗母亲的腿伤。
只是此话花极为难得,长于悬崖峭壁之上。
整个皇宫只有太后宫中养了一株。
彷徨无助间,傅珩帮我想了一计。
“太后忧心皇上不近女色,要是你能规劝陛下,多去后宫,妃嫔们早日怀上龙嗣,讨得太后关心,届时你就功德圆满,可以求皇上帮你向太后讨来赏赐,可以救你母亲一命。”
为此,我天天在盛淮安耳根子边念叨:
“皇上要以江山社稷为重,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要是皇家没了子嗣,犹如大树没了根基……”
5
念到他骂骂咧咧将我哄出未安宫。
盛淮安知我心切,接连几日去了后宫,我也没跟着。
后来家里来信,说母亲病重,我才真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托人去几个嫔妃宫里打听。
盛淮安压根就没留宿在哪个妃子贵人宫里。
回了未安宫,他微低着头,意味深长朝我一笑:
“苍苍,朕真的帮不了你……”
“可朕已经派人去了极寒之地,取了玉骨花花粉,替你母亲治疗了,你大可放心。”
“苍苍,你明知朕的心意,为何次次要将朕推向别人的怀抱呢?”
盛淮安真真是个犟主,你越是推开他,他就越要得寸进尺。
新年宫宴,淑妃戴了一只玉簪,和那日盛淮安送我的一模一样。
不知她哪里听了盛淮安喜欢素净清雅的女人,从前都是打扮明艳的淑妃,今日却是一身寡淡的素衣。
发髻简单,一只玉簪点缀,像极了冬日里冷艳的兰花。
她的打扮成功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盛淮安在内。
宴会结束时,已时至深夜。
我提着宫灯跟在盛淮安身后。
淑妃也跟在一侧,她看似无心般问道:
“苍姑姑,你看本宫这头上的玉簪好看吗?”
我有些诧异,她问我这话是别有深意啊。
难不成她知道了,我也有一只一样的。
盛淮安抢先一步,回应了这话:
“淑妃戴着甚是好看。”
“她不太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平日里只知道闷声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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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漫不经心的又加了一句。
淑妃问这些,简直就是忘了巧儿是怎么没命的。
我瞅了一眼盛淮安,眼里的怒火压了又压。
“皇上恕罪,臣妾只是想跟苍姑姑闲聊几句。”
淑妃不收敛,反而仗着盛淮安并未发火,又大步上前走到盛淮安身边撒娇。
“皇上,新年伊始,今儿个大家都高兴,要不皇上准了让苍姑姑到臣妾宫里坐坐吧。”
“臣妾有好些体己话想跟苍姑姑说。”
盛淮安一点头,我就不得不跟着淑妃的步伐。
一路上雪有些厚,我一路跟到了瑜坤宫。
她迟迟未进去,顿了顿,对我发问:
“苍姑姑当真觉着今日本宫头上这玉簪不好看?”
“奴婢觉着,淑妃娘娘头上这玉簪好看极了,和娘娘甚是相配。”
“哦?”
“奴婢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怕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淑妃今日找我,并非寒暄,来意不善。
我恭敬站着,她略带讥讽意味问:
“姑姑可知巧儿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我回话,她又继续补充道:
“莫非姑姑想入主后宫,使了些狐媚子手段,被巧儿那丫头给瞧见了,于是乎你就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让皇上将她打死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巧儿就是淑妃放在未安宫的眼线。
“淑妃娘娘,这是皇上的决定,奴婢们不能过问。”
我说的也没错,皇宫里,除了皇帝,皆是奴婢,
谁又比谁更高贵。
“翠喜,掌嘴!”
淑妃冷笑一声:
“奴婢也分三六九等,你也不看看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