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衙役打开囚车，将李胜押到菜市口。
他脖子涨的通红，似乎想怒骂出声，可奈何口中已经被塞了一只木梨，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为首衙役再次宣读了李胜的罪状，并厉声警告周围百姓，要庆幸生逢盛世，铭记圣人恩典，老老实实做人做事，知足长乐，切不可心生邪念，害人害己。
而后，侩子手手起刀落，一颗带血的人头就高高抛起，李胜挺得笔直的上身也倏然倒下。
“天黑了，散了，都快散了！”
当街的百姓们见到这血腥一幕，也都吓得纷纷后退，仿佛只要不听话，下一个人头落地的，就会是自己。
很快暮色四合，衙役们点起火把，并开始驱赶尸体旁的百姓。他们要轮班在李胜的尸身旁守着，这也是“妖人”另有的待遇。
赵羽看到有萤火般的光点，自那李胜的尸体上漂浮起来，萦绕不散。
他眸子一凝，真的死了？没有神魂出窍么？
嗯，也许是那符纸的作用。
他转身回了屋子。
赵渊方才一直守在妹妹赵颖身边，没有出门。
“二锅，怎么啦！外面有人卖好吃的吗？”赵颖吮了吮手指，望向院外的目光充满渴望。
“不是！外面有坏人，小颖可不能出门啊！”赵羽笑道。
吓得小东西一下缩到了她大哥背后。
“怎么回事？不是你们真灵观里的人吧？”赵渊问道。
按照常理，整个山阳县，应该只有真灵观中的内门和长老才会道术。
“不是！观里没有这号人物。”赵羽摇头。
“那早点歇息吧，画你收好！”赵渊抱起赵颖，转身回了屋里。
赵羽无奈，也只能收起画，先回了东厢房。
房内只一张床榻，一张木桌，一把椅子，一盏油灯，相当简陋。
他舍不得点灯，于是便坐在床边，闭目静静等待着。
......
过了许久。
“铛!”
“夜深人静，百无禁忌！”
打更人的铜锣和吆喝声远远传来，更衬的深夜寂静。
四更天了。
斜躺的赵羽仍旧垂眸，像是睡着了。可下一刹那，一股阴冷之风忽地在狭小房间内刮起，吹的窗纸微微颤动。
一团无形无质的神魂，自赵羽头顶飞了出来。
出壳的赵羽，回头瞥了眼床上肉身，又低头看看自己如同无数透明线条缝合拼接成的神魂，念头中还是震撼不小。
没错，他的神魂能脱离肉身！这是修行道术后才有的能力！
可他从未接触过修行，穿越之后自然就做到了。
神魂离体，周围变得格外森冷，仿佛在冬夜掉进了海水中，只觉刺骨冰寒。
要抓紧时间，每次离体回归后，身体就会变得尤其虚弱。离开时间越长，这种情况就越严重。
他飘浮起来，似在无形的海水中游荡，毫无阻碍地穿过墙壁。
月隐星沉，外面的街道上一片漆黑，他却可以清晰“看见”远处的李胜尸身。
旁边两个衙役早已经瞌睡，火把也被夜风吹灭。
“上一次神魂离体，最远大约百米，这次也就三倍而已！”赵羽默默给自己鼓劲。
他划过冰冷的空气，向前方飘去。
到了百米左右，空气似乎就粘稠沉重起来，同时越发森寒。他仿佛一个溺水之人，即将要窒息死去。
短短两百米的距离，此刻对他来说却无比遥远。
“坚持，再坚持一下！”
他咬紧牙关，一点点向前，终于，距李胜不过百米。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吹来，深秋的风像是把把无形刀子，切割在赵羽的神魂上，让他疼痛到近乎失去意识。
他想：凌迟之痛或许也不过如此吧？而且，这时已经进退两难。
可赵羽仍未放弃，硬顶着寒风，承受钻心剧痛，缓慢但却坚定地向前。
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五米...
终于，风停了，他也飘荡到了李胜的无头尸体旁。
果不其然，在他此刻的“视角”中，那尸身上如萤火般的光点还在。
他不知这光点是什么，姑且称之为“灵”吧，他推测应是人神魂彻底湮灭前的残留。
两个月前，观中死了个杂役弟子，是赵羽和铁牛抬下山的。
也就是那时，他发现了自己神魂出壳后，可见到这些光点，且能借此短暂窥见死者一生的经历。
而今天与上次不同。
按照衙役所说，这李胜必然是会道术的！自己或能窥见对方的修行法门！
“嗯？怎么忽然感觉阴森森的？”
正当赵羽激动万分时，一名衙役忽地身子一抖，居然醒了！
赵羽的神魂此时距那衙役不过一米，见其醒来，霎时间也有些紧张。
“哎，这一层秋雨一层凉，夜里冷点不正常？何须大惊小怪的！”另一个衙役被吵醒，神色颇为不悦。
“你个狗日，说话还文绉绉的！要去考秀才呐？”
先前那衙役四处张望一阵，却完全发现不了近在咫尺的赵羽。
这让赵羽心中稍定，旋即又有些好笑：自己神魂离体，不算活人，更像是阴鬼之类，这两人今天还真是活见鬼了！
他飘荡到光点中间，念头一动。
“呜！”
仿佛放大了无数倍的汽笛呜鸣声，自他神魂深处响起。这声音宏大无边，似从无穷高远处传来。
他神魂一阵晕眩，周围忽然涌出鲜艳浓郁的色彩，赤黄蓝绿紫，层层叠叠，最后融于一处，化为了黑白的混沌。
而他的神魂，此刻居然从街道上消失，下一瞬，就来到了一片奇异空间。
天上是张巨大无边的红白太极图，下边是十米见方的黄泥地，四面更远处则是纯粹的黑暗，令人望之心悸。
赵羽又一次进入了这片空间，饶是有过经验，他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余修士，神魂中应该没有这样一处秘境吧？
这东西似乎是跟着自己穿越而来，又或者说，自己就是因之而穿越的。
这到底是什么？
现在的他当然没有答案。
此刻，原本悬浮在李胜尸体上的光点，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它们悬浮在黄泥地上，莹莹发光，少顷，又如烟花般爆炸开来。
与此同时，一幕幕画面自然浮现在了赵羽的意识中。
那是李胜短暂的一生：
【李胜出生在山阳县城外的李家庄，家中世代务农种田，日子清贫，但也能勉强过活。】
【可三年前，一位年轻县令崔禅走马上任，此人为了搜刮民脂进奉上官，私自将本县周边村子的火耗银子，增加到了原先的四倍，李家庄的百姓们实在无力负担。】
【村中一群人上县衙击鼓鸣冤，李胜的父亲也在其中。县令开始闭门不见，几日后，又将他们请入县衙中。】
【可谁成想，这群人被县令请进县衙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过了半个月，县里才出了一则告示，说李家庄村民聚众造反，围攻县衙，已经伏诛。】
【当夜就有一群黑衣人去李家庄屠村，李胜侥幸逃出，辗转到剑州，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位大人物——鹤无双。他收李胜为记名弟子，传下道术武功，并赐下一件法器——阴雷槐木剑。】
【李胜苦学两年，回到山阳报仇。可未曾想到，崔禅身边竟有一位高手护卫，李胜惨败。逃命途中，将木剑藏在外城城隍庙的大树下。最后油尽灯枯，被抓获。】
几个呼吸之间，要消化如此强大的信息流，赵羽也有些晕眩。
片刻之后，一条信息在他意识中浮现：
【李胜所修法门有二，可任选一门灌灵。】
赵羽心念一动，“看向”前方凝成书册的两门秘诀：一本赤金色的“火轮佛狱观”，一本黄色的“龙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