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可能被遏制的思想

周六清晨，北原千彰像往常一样来到书店，当他到了书店时，发现一名少女正捧着一本书籍在店内阅读。

此时正是早上九点，清晨的阳光浅浅漏过百叶窗，大面积地照射在少女大片白净的皮肤上，少女却似乎对这阳光并不在意，完全沉浸在书籍中的世界。

街道上的行人川流不息，店内的少女明媚而又安静。

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北原老师，早上好！”

浅草千叶子见到北原千彰后脸上带起一丝笑意，她放下书籍走上前来，不忘递给北原千彰一杯泡好的咖啡。

由于两人平时还有学业，经过商讨后最终由浅草千叶子负责书店周一周二的管理，而北原千彰则负责书店的周三到周五。

至于周末，两人则看情况轮换。

不过在过去的三周里，两人周末都会默契地一同来到书店......

与其说周末是两人一起看管书店，不如说周末是两人一起在书店讨论文学以及筹备新书出版各项事宜的日子。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比较麻烦，不过也算是达到了我们最初的目的。”

北原千彰喝下咖啡试图驱散自己的困意，一旁的浅草千叶子神情中带着一丝担忧。

“北原老师适当注意休息啊......”

在过去的三周里，自从北原千彰意外获得可以真正自由书写的空白书籍后，他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夜以继日地在创作自己的新作品。

在灵的影响下，北原千彰在写作时就仿佛有太宰治在他的身边时时刻刻指导，他只需要思考故事的内容而几乎不用担心写作时遣词造句之类的麻烦事，因此北原千彰的写作进度十分迅速。

直到昨天晚上，他的真正第一本由自己书写的作品《东京余晖》已经快接近尾声。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北原千彰在这段时间里一直保持着长时间高负荷的劳动，他每天几乎只睡不到四个小时。

因而北原千彰最近的精神状态也实在令人堪忧。

“时间实在是太紧了，我也不得不这样做啊。”

尽管是大小姐出身，可浅草千叶子煮出来的咖啡意外得不错，甚至她还特意根据北原千彰的口味增加了咖啡的甜度。

一口饮下，北原千彰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都暂时得到了缓解。

书店内格外宁静，北原千彰和浅草千叶子安静地站在一起，默默注视着进进出出的人群。

这是北原千彰近日来难得的休闲时光，平日里不管是独自看管书店还是夜晚回到家，北原千彰都不放过任何可以压榨的时间写作。

也唯有这短暂的时间里他的精神才能得以放松。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第二本书还是按照原计划选用《人间失格》吧......”

浅草千叶子低声说道。

“不，《东京余晖》无疑会比《人间失格》合适许多。”

虽然精神极度劳累，但北原千彰还是坚定地拒绝了这个选项。

一方面是因为《东京余晖》会更加贴切目前的时代背景，更加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北原千彰想要靠着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扬名。

“我们还是说回校园里面的情况吧......东大那边目前是什么情况？”

两周前北原千彰和浅草千叶子各自带了二十本《局外人》的样本到各自的学校，两人也都按计划在各自的校刊与校园内部论坛推荐了这本书籍。

“在东大这边，《局外人》受到了学生们的热烈追捧，甚至有不少人和我抱怨二十本书籍实在是太少了，只不过......”

“只不过学校的教授与老师都不喜欢这本书，对吧？”

北原千彰一阵苦笑，浅草千叶子默认了他的说法。

“事实上我这边的情况与你那边差不多，我这边还要更加严重。”

北原千彰回想起昨晚的场景叹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在我一年级时教导过我的栗山翔平教授甚至因为《局外人》的缘故，深夜打电话将我痛斥了一顿。”

浅草千叶子有些吃惊，她明白此时北原千彰的心中一定极为难受。

她想要安慰几句，却被北原千彰摇摇头打断。

“其实这并不怪栗山翔平教授，我甚至很能理解他。”

北原千彰的目光望向书店外繁华的街道。

书店位于新宿区，而新宿是东京最繁华的地段，经济的繁荣从门外喧闹的人群就可见一斑。

“过去的半个世纪是一个伟大的时代，伟大到像对栗山翔平教授他们一代的人来说，一个人如果不积极向上，那他就好像触犯了不可饶恕的法律。”

“我并不怪他们，他们也仅仅只是生活在时代潮流中的人。”

“顺应潮流，无可厚非。”

“只是时代永远在发展，没有永远的繁荣，就像没有永远的帝国。”

“古罗马人在千年前以为他们的帝国将会永远强大下去，可他们绝不会想到罗马会急转直下......”

“唯一能永远不变的，或许只有变化这两个字。”

浅草千叶子更为惊讶了，她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北原千彰一般对他上下打量。

“北原老师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悲观呢......”

北原千彰摇了摇头。

他明白不管浅草千叶子有多么仰慕自己，可是如果自己此时告诉他他觉得日本将在不久的将来遭遇严重的经济危机，浅草千叶子也只会用担忧的眼神望向自己。

她准会觉得是北原千彰这段时间劳累过度导致的心情低落。

这就是时代的惯性，而这种惯性非得身在其中的人亲身经历后才会真正明白。

北原千彰转过头看向浅草千叶子的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如小鹿眸子的眼睛，北原千彰从这双眼睛里看到温柔，爱意与纯净。

“千叶子小姐，你觉得人们算是幸福的活着吗？”

浅草千叶子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这是最好的时代，社会经济高速发展，所有人似乎都搭乘在一辆通往光明的列车上。

可这也是最坏的时代，社会物欲横流，人们追逐到金钱与成功后却又往往思想空虚索然无味。

“大家已经被时代的潮流裹挟得太久了，尤其是毕业后进入社会的人们......”

北原千彰从书籍在校园的推广情况就已经明白目前的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许多：

就算他老老实实等待《局外人》首印销售，他也必定会招致一片骂名。

到时候别说是成为名作家拯救书店，恐怕他以后想要在文坛立足都难以做到。

他曾幻想人们或许只是不喜欢深刻的作品，在书籍首印后他能靠着大量的宣传赢得名声，但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他一厢情愿。

投稿新人作家奖被批评，出版书籍推广时被痛斥......

北原千彰似乎已经走到了绝路。

但是北原千彰明白自己还有着一张底牌。

一张绝对的底牌——

读者！

从书籍在校园中的情况来看，《局外人》还是会吸引不少的读者的。

尽管这些读者可能会比较年轻，缺少社会经验，但也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完全被社会裹挟，因此他们会愿意欣赏这样一本或许并不太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作品。

北原千彰终于决定使用那个被自己视为不甚光彩的手段——

与其在书籍发布后被人口诛笔伐，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先将自己塑造为被迫害的反叛者！

北原千彰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必定存在着和他一样志同道合的人，他们尽管被世界规则束缚难以写出好的作品，但是他们也绝对对如今的文坛与社会潮流感到厌恶。

若是北原千彰能赢得这些人的支持，那么他也算是在文坛真正有了立足之地。

到那时，北原千彰就将是一位有争议的作家，而不会是一名被批判得一无是处的作家。

作家的名声，很重要！

看到北原千彰此时坚定的眼神，浅草千叶子明白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计划一旦实施，北原千彰必定短时间内名声大噪。

可同样的，他也几乎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我不会害怕被任何人攻击，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对的。”

“思想，是不能被遏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