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杀了他!”
“天衡宗弟子,首令遇妖皆杀!遇妖皆杀!”
“我会一直陪着你,生生世世!”
树林间,痛苦的呻吟声,惊飞了枝头的鸟雀。
它们一群群从葱郁的绿叶里,匆匆掠过,鸣着干涩且慌乱的啼叫,不知飞向何处。
罗殷狠狠地摔打自己,不停地哀嚎,撕心裂肺的声音里,满是剧烈的痛楚。
她眉心赫然显现了一道黑色的山茶印,额间萦绕着一团黑气。金色的仙力不断的四溢,冲起了她墨黑的长发,如金蛇般游走在她的周身,如同张金黄的大网,紧紧的圈住了她。
罗殷力竭,重重的跪在地上,脸色被汗打的灰白,她背脊战栗得蜷缩成了小山丘,耸立在了嫣红的血泊里,像是跟它混为一体。
见此,轩整个人也是心痛至极:“阿殷,我害你失了心,那便还你一颗......你不必再为此而痛苦,忘了我就好。”
他眸光黯然,嘴角挂上了抹似有似无的笑,手掌忽然扬起,指甲决绝地钻进了胸膛中,一阵血肉刺破地声音传来。
轩面色不变,目光坚定地凝望着,身边神情痛苦的红衣女子。
“吧嗒!”
半颗红石心被硬生生掰断了两半,轩仰天低嚎,全身的经脉暴起,猩红的光茫从脉络中疯狂增长,全都聚在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幽暗的眼珠在痛苦中,乍现了玉石般通透的眼眸,而后被红光充斥,只留下血般猩红的眼珠。
紧接着,一双硕大的龙角现了出来,殷红的妖力不断从狰狞的伤口中,跟着血水一起流出。
若不是,胸膛中还有那仅剩的红碎石,轩怕是连人形也维持不下来。
他虚脱地看着破碎的红石,它静静地躺在满是鲜血的掌心上,发出璀璨的红光,十分耀目。
轩目光不由一柔,红眸中泛起了涟漪。
随着他轻呼的出一口气,残缺的红石瞬间变成流动成红水。
如红色的绸带般,慢慢地,轻柔且坚定地,缠在了罗殷的脚下,无声无息地渗进她的皮肤,聚在了她空荡荡的心房。
须臾,罗殷松开了眉头,一股不知从哪里的,若流水般轻柔,如阳光般温暖的气息,浇灭了罗殷痛苦的意识,她慢慢静了下来,目光渐渐清明:“轩!”
一道微弱的,带着抖颤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又轻轻的荡进轩的耳中。
轩目光一亮,红眸中波澜不止:“阿殷,你......”
罗殷惨白一笑,视线深深地望着轩,想说些什么,突然,心口灼热,像是被火烧着了。
她面色一凝,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掌,一条晏紫色的恐怖纹路从她指尖一直延伸到脖颈处。还带着强烈的烧灼感,不多时,皮肤上面,即刻生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火星,不断的灼烧着罗殷的皮肤,像是结上了一层灰红的灰烬。
“啊!”
轩目光大震:“阿......殷!”
他视线中的喜悦还没来得及绽出花,就直接被掐断了,神情破碎:“阿殷!”
罗殷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重重地扑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轩......”
此时的她,皮肤灼热得干裂,像一片片鳞片。她趴在干涸地上,就宛如一条濒死的红锦鳞。
“怎么......怎么会这样!”
轩白色的长发在血水里拖行,他强挪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小心的避开利爪的锋芒,把罗殷揽进他的怀里,失声痛苦道:“为什么,会这样!”
罗殷依靠残存的意识,接下了他血红的泪,视线柔柔的陷在他的脸上,脸色动容:“我怎么能......忘记轩呢,怎么舍得。”
她的声音很飘渺,像从远方传来。轩不停摇头,目光哀痛,想要叫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罗殷没有停下:“我若是......死了,不要送我回山,那里......好冷。”她顿了顿,凄惨一笑:“轩,我们......相识太短了,但,足以......填平我的遗憾。”
轩潸然泪下:“不,不,不!阿殷......你不会死的......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他毫不犹豫,将自己的精血用掌,输给罗殷,想要缓和她滚烫的体温:“阿殷,我会救你......说好生生世世,别丢下我!”
罗殷额间的山茶印,逐渐暗淡,她嘶哑道:“轩,好好......做自己!不论是人是妖,随你喜欢,只有心善.....便好!”
她轻轻抬指,凝聚所有仙力,落在他紧蹙的眉心。
仙力结印,金光万丈。
此印一结,为扫平郎君,一切伤痛,从此愿万福金安!
随着指尖处,最后一丝暖意消散,女子的手终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地坠下,带着血红的泪珠。
轩僵怔住,惨白的眉眼上,发出耀目的光茫。
是眉心处,带着余温的金珠法印。
他失神地望着怀中的女子,她含着笑,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轩地眼角,一颗长恨的泪珠,砸在女子的脸上。她却没有一丝,要睁眼的意识。
他的泪一串又一串,划到了女子宁静的面容上,扑在了她脖颈处的那块,被灼烧得黑红且糜烂的伤口上。
转瞬间,就蒸发了,无影无踪,就连烟都没有。随之而散的,还有女子额间那道诡秘的山茶印。
“阿殷!”悲痛的龙吟响彻天地。
林间树木豁然倾倒,数万片绿叶脱离了枝干,在狂风中凌飞。不多时,天雷滚滚,阴黑的天幕中,突然,飘下了一片雪花,紧接着就是,一片接着另一片。
这漫天飞雪,逼出得彻骨寒凉,怎如何也冻不住,怀中人渐渐消弭的气息。
燎嵍山上,弟子们都惊叹这无端的大雪,脸上满是喜悦。
他们许久都没有见过雪了,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场雪。
紫须长老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指不停摩挲着一堆灰烬,神情满是不可置信,喃喃自语:“明明刚刚还是好的命盘,怎么就成灰了呢!”
猛烈的风雪,冲破了阁门,无尽的冰冷灌了进来。地上的老者,仍旧摩挲着指尖,嘴里一直重复那句话。
风雪把这话冲得更加萧条。
满地树骸的林间,一个白发男子紧紧抱着一个红衣女子。
他们的四周都是雪,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丝生机。
男子寂寥的五官上落满了雪,神情也被冰封住了,没有一丝波动,冰冰冷冷。
他怀中的女子却还干干净净,含着笑意。
“她死了,轩辕,你该让她安息了。”
一道冰冷的男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轩红眸一颤,没有说话,仍旧源源不断地给罗殷输入妖力,像不知疲倦似的。
“没用的,你的妖力与她是相克的。这就是为什么,你明明给了她半颗心,她却殒了命。”
轩冷呵:“你胡说!”
随着一声轻笑,一个玄衣男子,静静地从雪中出来。
他五官阴柔,眉宇飞扬,鼻尖一点朱砂痣,手中拿着一把云丝团扇挡在嘴下。
扇面上绣着的一只白毛九尾,正紧紧盯着轩他们。
雪鹰眸子一红,扬起利爪,狠狠得扑向那个奇怪的男人,正当它快要靠近他时,男人轻轻扬扇,雪鹰就被他轻而易举掀翻在地。
轩冷冷道:“你是谁。”
狐於转扇轻笑:“轩辕,老友重逢。你当真是忘记了,一心只记得要找这丫头!”
轩不自觉地把怀中的罗殷,搂紧了几分。
狐於半睨了眼:“这丫头经脉被妖力洗髓,能修仙法也是难得。这心被挖掉了,还能记得你轩辕更是难得,可惜,可惜。”
轩红眸里杀意凝成利刃,径直射向满是笑容的狐於。
后者,心虚地用扇子拍了拍鼻子:“她本还不会死,想来,你还记得你那颗红石心,能替人重塑血肉,起死回生。”
他沉吟片刻,又道:“这法子是没错,于常人来说是个好法子,可对她却是不行,会逼她上绝路!”
“为.....什么!”
“我说过了,她被妖力洗髓,体内定是还有妖力。轩辕啊轩辕,你怎么就看不出,想不起啊!你的那颗心,威力之深,可诛世尽所有妖邪,是所有妖都怕的啊!”
狐於长叹了口气,在这雪中更加萧索:“轩辕,你或许就不该找她,这样她可能,还活着。”
一滴滴的血泪,糊在了罗殷的脸上,她依旧静静笑着,对他笑着。
轩面色惊震,眸里的灰蒙更加惨淡,裂出了绝望,他颤颤地望向怀中失去生气的女子,手臂一软,险些把她跌出去。
“还有......生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