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去流苏。那里有一切的答案,或许,妖王能给她一条生路。”
徐鸷清是在暴雪时醒来的,一醒来,他就冒雪去了云霄楼。
“仙子姐姐真的离开了?”
杨浦微微点头:“是,罗姑娘和钟少侠他们是在前日清晨走的。”
徐鸷清咳嗽了几声:“可有留下什么话?”
伏梨忙替上暖炉,神情紧张,生怕徐鸷清又病倒了。
杨浦如何看不出,他想听的是谁的消息,脸色迟疑,忽然,眼珠一转,笑道:“倒是有个东西,是特意交代要留给公子的。”
接过杨浦地上来的花灯时,徐鸷清心神有些恍惚,这是那夜他没有送出去的牡丹花灯。
徐鸷清指尖小心的摩挲着,花灯上被精心修补好的地方。在哪里,只看的见一条微弱的裂痕。
“这是轩兄弟,修好的。让我交给你”
徐鸷清眉头一紧:“轩?”
杨浦脸上的笑意深了深:“是啊,他修了好久。原本想亲自送回给你,可是来不及,就托我交给你。”他边说着,目光边落在花灯上:“轩说,这里有你的一片赤诚,应该好好珍惜。所以就自作主张,他就把它带回来了。”
徐鸷清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眸,阴影剪下了一片寂寥。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观赏着手中的那盏灯。
目光中是熟悉,亦是陌生。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手中,以这种方式。
他的这场梦,做的过了头,以为仙子姐姐在这楼中等他。
可等着自己的,只有自己,无法道明的心意!
杨浦站在一旁,实在看不清徐鸷清的神情,便用眼神试探地看了下徐鸷清身边地黄衣婢女。
伏梨狠狠剜了他一眼,杨浦只能悻悻地避开。
须臾,凳上衣着华贵的公子,淡淡地起了身,手中提着牡丹花灯。
他的神情疏离,可嘴角却抿着一抹清淡的笑,缓步朝风雪中走去。
杨浦脸色一慌:“徐少爷,你不等雪再走嘛!”
徐鸷清没有回应,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至看不清。
漫天飞雪的城中,家家都闭门不出。街道上只有两串一深一浅的脚印,和一站微弱的灯光,浅浅亮着。最后,灯火熄灭了,丢在了雪地中。
那条细微的缝隙,再一次裂开了,比之前更深,更大,直接散成了一堆废架。
灯上的牡丹花纱面,被风雪掀翻带走了。
伏梨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定定落回在风雪中落寞前行的男子。
他满头白雪,似已白头,独自一人孤单的从雪中来,又孤单的从雪中回。
这场雪就么下了一夜。
去往流苏的路,满是积雪。天地之间仿佛除了雪,就还是雪。
轩背着罗殷在雪中走着,他也忘记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他快要走到流苏。
他停在了一片冰湖前,望着那片湖。他不禁想起了在金陵城的那片泪湖,心中一颤,苍白的唇咧开了一丝笑意。
轩情动道:“阿殷,你看看这是不是很像我们定下誓言的泪湖。”
趴在背上的红衣女子,闭目不语,沉沉地睡着。
轩凝望着眼前的冰湖,红眸中点起了飘渺的光:“等你醒来,我们就再回泪湖。跟金陵娘娘还愿。”
说着,轩低头笑了起来,眉心的金色法印亮了亮。
“轩辕,过了前面的碑石就到了流苏了。”
狐於的声音冷不丁冒了出来。
轩知道狐於虽未现身,可一路陪着自己,心中顿暖:“多谢!”
“我就不进去了,你多加小心。”
“嗯。”
轩望着百米前的矗立着的黑石碑,目光微凝,温柔的帮罗殷紧了紧身上的毛毡。
他们走过石碑后,一个巨大的城蓦然出现在眼前。
城匾上题着赫然的大红字:“流苏”
进城后,城里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无论是行路人,还是沿街的商贩,他们都用同一种目光定定望着他们,眼底深处是突如其来的欣喜与久违,让轩不知所措。
在轩诧异的目光下,城中的百姓都虔诚地双膝跪地,食指和中指合并点在眉心,朗声高呼:“恭迎轩辕大人回城!”
这浩大的声势,让轩眼中的疑惑弥漫。他不知觉地后退了一步,双臂紧紧护着他肩头的女子。
一道“叮当”的铃铛声赫然响起,一位身形高挑,妆容妖媚的红发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去来。
她停在了轩对面,视线灼热的落在罗殷脸上,轩警惕地亮起红眸,慑出森森杀起。
红发女子轻笑了下,娇声道:“轩辕,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没变,总是这么看我。王上叫我来带你们过去。”
轩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劳烦。”
离去前,轩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城中百姓,眉间的金印闪烁,只一眼便瞧出,他们有一半是化成人形的妖怪。
这流苏城到底是什么地方?轩不禁眉头一紧。
无论如何,只要这里有阿殷的生门,那么就够了。
“轩辕,来,来,来!”铜台坐上一个红发蓝眸,面容祥和的老者,朝轩熟络地招手。
他的身上带着一种雄浑的气质,独属于上位者的慵懒姿态。
带轩进来的红发女子,恭敬的退到一旁。
轩没有动,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对上老者的蓝眸。
那双蓝眸含着慈爱,可越是往眼底深处看,就越发现里面深不见底,仿佛会把人吸进去,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
但是,轩却在那双蓝眸里面找到了一种熟悉气息,他情不禁道:“王上。”
妖王蓝眸中泛起波澜:“轩辕,我们有十年未见了吧。”说着,他站起了身子,玄袍坠地,一道嫣红的红芒亮了起来。
他握着手上的红碎片,感概道:“这颗红昙珠碎片,我也替你保管了十年,如今也该,还给你了。”
说罢,妖王掌心一推,那颗红碎片径直朝轩的心中飞去。
轩心头一震,随着而来的是阵阵刺痛,他双膝一软,竟半跪了下来。
他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则是稳稳护住了背上的女子。
妖王蓝眸微变,长袖一拂,女子身上的毛毡就被轻而易举地吹掉。
只见女子白皙的容颜上,歪七扭八的殷紫色纹路爬满了她五官,上面还开出了橙黄如火星般的花,把她下面裸露的皮肤烧的龟裂。
她唇色惨白,已无了气息,可嘴角仍攥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妖王定定盯着罗殷嘴角的笑容,目光有些出神:“你还是去找了这个孩子。”
轩艰难的站起身子,白发有些凌乱,他的目光有些涣散,逐渐飘忽,对面的蓝眸里深邃的海洋,让他迷失了心神。
那一段,被他遗忘的记忆,正朝他涌来,慢慢地把他所有的视线吞噬干净,他蓦地陷进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