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自东而去。
过东脚街,穿酸杏门,下清辉桥,弯弯绕绕,曲曲直直,低空领路的雪鹰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面露古怪,纷纷遥望前方的断崖,陷入了沉思,眼里产生质疑。
雪鹰抖动翅膀,十分不屑的扭过身子,神态傲慢地飞回罗殷肩头。
罗殷无奈一笑,这家伙的脾气啊,不知道随了谁。
徐福目光微凝,往崖下瞧了眼:“少爷,莫不是在涯底?”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断涯射去,眸光半疑,也觉得可信。
道士里,有位年岁稍长的,掐指沉吟了会,摇着头:“小公子,并不在涯底。”
徐福压着眉:“玄妙,那你倒是算算,少爷究竟在哪啊!”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玄妙面露难色:“我算不出。”扫视一圈,笃定道:“但,他应该就在这。”
罗殷淡淡开口:“在崖上。”
众人诧异,在悬崖之上,真是匪夷所思。
伏梨听后,视线直盯着崖上,看酸了眼,也没能看到少爷。
玄妙恍然:“是迷阵。”
说完,玄妙有些犹豫,若是简单迷阵,自己不可能看不出,难道是幻影!
罗殷勾了勾唇,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走到崖边:“退远点。”
罗殷静默半响,闭目念诀,掌心相抵,指尖飞舞,变幻不断。
凌空迅速结出法印,一只火凤焚印而出,罗殷抬眸低呵:“破!”
火凤高昂一声,伏冲而上,化作万道金光。
玄妙惊呼:“涅槃诀!”
这仙诀复杂非凡,平常修仙士根本难结法印,而她不仅轻而易举结出,还能唤出火凤,简直令人惊叹!
年轻一辈的修仙士,不可能会有这么高深的仙力,除非是燎嵍山的那位,难道......
惊呼声响起,玄妙的思绪被拉回。
他定睛瞧去,崖面燃起猛火,四周的景物逐渐模糊不清,甚至开始变得扭曲。
幻影要消失了。
须臾,周遭陷入黑暗,徐福等人的眼睛里,却火红一片。
将眼染红的,是火,也是姑娘的红衣。
烈火烧糊了断崖,却灼亮了罗殷的红裳,她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光茫,如红日濯濯。
伏梨看迷了,满脸敬仰,喃喃道:“罗姑娘,真的是仙子。”
“小心!”徐福大喊。
伏梨微愣,不解的望向面色惶恐的徐福,他微微颤颤地指着伏梨的身后。
“嘶嘶嘶”诡异的声音,从伏梨耳后阵阵响起
伏梨全身战栗,紧张的吞咽口水,僵直着脖子,五官害怕的紧凑在一起,愣是不敢乱动。
罗殷目光一沉,化出素剑,往伏梨身后掷去。
玄妙趁机挥动拂尘,缠住伏梨的腰,用力把她一拉,将她护在了身后。
伏梨劫后余生般的大口喘着气,缓了许久,她才敢转过身子。
原来,那是条巨大的花蟒。
它的身子被剑穿破,淌出了白色的汁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可蛇瞳里的杀气,却没有从这道剑口中一起流出来。
似乎在酝酿,酝酿着反击。
伏梨不敢再看下去,她心里阵阵发麻,又恐惧又庆幸,百感交集。
罗殷默默抽回剑,周围又开始发生变化。
黑暗褪开,一座破败的村落,赫然出现。
罗殷轻呼口气,不禁感叹。
终于,马上可以回去休息了。
面对这样的变化,众人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冲击。
“罗姑娘,我们现在进去吗?”徐福恭敬等罗殷发话。
罗殷静默不语,不动声色的观察了遍周围人的神情,笑了笑:“不了,我一个人进去。”
徐福面露难色,想了想,觉得不妥。本想拒绝,一旁的伏梨抢先开口:“姑娘,这怎么能行!”
罗殷目光微闪,半玩笑道:“不然,带你们去送死。”
伏梨哑然,脸白青一片。
“那就辛苦罗姑娘,替我们带回小公子。”玄妙见状,笑吟吟地上前解围。
“我们就不托罗姑娘后腿了,免得罗姑娘要顾及我们死活。”
这后半段话,字字犀利。
罗殷敛住了笑,毫不避讳在场其他人的目光,瞪了玄妙一眼,才悠悠离开。
徐福冷声呵斥:“玄妙,你怎这般说话!罗姑娘也是为我们大家着想,纵使她言语有失婉转,可你也不该这般揪住不放。”
见玄妙不做声,徐福无奈摇头:“细细想,此事与罗姑娘又能沾上几分干系,她虽是个高人,可终究是个姑娘,何苦为我们犯陷!你当真糊涂啊!”
这言一出,个个窘然。
伏梨更是羞愧难当,她竟然因一句玩笑话,而埋怨救命恩人。
她一面想,一面双手合十,默默为罗殷祈祷,祈祷她和少爷平安归来。
“包子,我刚刚是不是说的有些过。”
罗殷停下了步子,一把抓过肩头的雪鹰,小声试探,有些懊恼。
雪鹰点了点头,感觉到脖子被紧紧掐住,疯狂摇头。
罗殷满意松手:“实话啊,往往就是带点刺,他们还是听少了。”
罗殷又继续走了起来,步子明显轻快了不少。
可雪鹰却沉重了不少。
村落深处的一间院子里,两只猎物终于咬饵,一场狩猎即将开始。
而诱饵,正是失踪的徐少爷!
白、紫两道人影先后踏进荒废已久的院内。
紫衣女子小心的审视起院子,这院子和之前进去过的几间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荒芜,带着枯败的凉意。
若说,多了些什么。
那应该就是,院中央的一口四方井了,
可上面也没有什么妖气。
紫衣女子收回视线,低声道:“钟沔师兄,那被掳来的公子应该也不这。不如我们出去吧,若是再晚一会,怕是又被困在幻影里了。”
钟沔目光停在井前,抬手示意她噤声。
四方井内传来了虚弱的人声,窸窸窣窣,听不真切。
贺晓烟正在仔细辨别声音时,忽然,眼掠过道白影,回神发现,钟沔早越身下井。
贺晓烟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跳下四方井。
井内光线明亮,四通八达,空旷得很,像是被人打通一样。
贺晓烟握着剑,望着光滑的井壁,心中泛起古怪,想要上手摸。
“贺师妹,不要乱碰。”钟沔冷声制止。
贺晓烟忙撤手,悻悻去追早已走远的白衣男子。
从进来到现在,贺晓烟鼻间就一直萦绕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越往里走,气味似乎越发浓厚,有点发腻。
贺晓烟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开口前,她偷瞄了眼钟沔。
他仍板着脸,一本正经。
光线打在他的五官,让本就冷峻的表情,蒙上疏离。
贺晓烟抿住唇,不敢开口。生怕,他会嫌自己烦。
在天衡宗时,不少女弟子都会偷偷守在后山,只为看钟沔师兄练剑。
有日,贺晓烟被派出后山轮值,无意撞见钟沔舞剑。
本想离去,脚却在泥里生了根,视线被他的一招一式而牵引。
桃林间,萧萧风起,重重剑影,白影飘渺,不知惊落桃花几许,处处撩动人心神。
从此后山观剑女子中,多了一个她。
或许是,上天悯她痴念。
才让她在下山捉妖遇险时,得他相救,结伴共行。
而她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能堂堂正正被他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