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火车在湖省停下。
蒋敬生和姜朝阳拥抱一下,同是天涯武侠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蒋敬生豪气云天,江湖气的抱拳:“姜兄,保重。”
姜朝阳同样抱拳:“蒋兄,保重!”
火车汽笛拉响,姜朝阳告别了他的武侠朋友。
这年代坐火车,简直是一种煎熬,BJ到上海,普快19小时50分钟,特快13小时48分钟,姜朝阳是特快票,中午就能到上海北郊站。
赶了一整夜的稿。
姜朝阳累的腰酸背痛,回到车厢,就准备坐着眯一会。
他这排坐了4个人,
龚雪靠窗,姜朝阳身旁有2个人,身旁人见他精神萎靡不振,短发的年轻姑娘就站起身:“姜同志,你睡一会吧,昨晚你赶了一整夜稿,给咱们带来了精彩的武侠故事,咱们车厢都感谢您呢。”
最末端的壮汉也站起身,豪爽道:“是啊姜老师,您睡一会吧,咱们昨天听尽兴了,就是苦了姜老师了。”
姜朝阳客气推托。
年轻姑娘嫣然一笑:“坐了一整天的火车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慢悠悠溜达走了。
“朝阳,睡一会儿吧,一会到上海了我叫你。”龚雪看着姜朝阳黢黑的熊猫眼,既心疼又想笑,可惜没有相机,不能拍下姜朝阳丑照了。
姜朝阳头重脚轻,困眯着眼睛:“好吧雪姐,我睡一会。”
他蜷缩在座椅睡觉。
龚雪手指温柔摩挲着姜朝阳头发,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抬着他头枕在她腿上,拿过绿皮大衣给姜朝阳盖上,默默看着窗外。
姜朝阳没一会就睡着了。
他睡觉不老实。
在龚雪腿上磨来擦去的,像个赖皮熊一样朝着龚雪腿心拱。
龚雪脸皮臊气的酡红,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真受不了姜朝阳这么磨,脸红的像是要滴下血珠。
鬼使神差。
龚雪想到林思文的话,姜朝阳喜欢她,不想当她弟弟,想当她老公。
龚雪轻轻拍自己脸蛋,脸蛋滚烫,她盯着姜朝阳看了半天,找出包袱里的蜜饯,拿着一颗蜜饯捏在指尖。
红着脸。
嘴唇轻轻咬了一小口,在蜜饯上留下浅浅牙印,龚雪捏着姜朝阳鼻子,姜朝阳迷迷糊糊醒来,嘟囔:“姐,你干嘛呢,我困死了。”
龚雪红着脸,指尖都在颤抖:“朝阳,吃……吃蜜饯,姐……姐吃了一半。”
姜朝阳迷糊说:“姐,你真埋汰,蜜饯有你的口水还给我吃,我又不是猪,不吃不吃!”
爱吃不吃!
龚雪狠狠一口咬下蜜饯,林思文太不靠谱了!臭弟弟果然嫌弃她!
龚雪越想越气,也不给姜朝阳揉捏头皮了,闷闷坐着看窗外。
…………
西北。
张一某和顾长卫在西京下火车。
她们都住在西京城。
长途火车熬人,顾长卫精神萎靡不振,拎着包袱朝张一谋怀里砸去:“老谋子,朝阳送的拜年礼,你不拿,他让我帮你带回来了,我走了,新年快乐!”
顾长卫冲着张一某潇洒挥挥手,坐车走了。
张一眸搂着包袱。
百感交集。
叹息两声,背着行李离开火车站,他没有打车,打车费钱,蹲在公交车站等了半个小时,坐上公交车回到家。
屋门口雪扫的干干净净,大街小巷年味浓,张家门上也贴着红火的春联。
张一谋大弟弟张卫谋在街头摆地摊修自行车补贴家用,小弟弟张齐谋在家。
张一谋进屋。
小弟弟坐在窗台前看书,父亲张斌军卧病在床,屋子有动静,张斌军朝着外面喊:“是肖华回来了吗?这还不到中午,饭搁厨房就行。”
“爹,是我,张一谋。”张一谋道。
张斌军手支撑着床瘫坐,两父子闷着,也不说话,闷了片刻,张斌军道:“回来了?”
张一谋答:“回来了。”
“这次什么时候走?”
张一谋放下行李,坐在床前:“我同学姜朝阳给我谋了份电影差事,2月5日就要走了。”
张斌军沉默,良久道:“对我们有恩情的人,我们要记在心里。”
“嗯。”
张一谋沉默,良久道:“爹,你的病情小华都写信告诉我了,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劳累。”
张斌军伸手拿烟,烟盒空了,他道:“我没什么劳累的,孝友和肖华才苦,咱们这个家全靠她们撑着啊。”
一问一答几句。
张斌军和张一谋都闷着不说话。
张一谋走过去拍弟弟肩膀,弟弟见到他回来,打着手势:“大哥。”
张一谋点头。
弟弟打手势:“什么时候走?”
张一谋拿着笔在纸上写下:2、5。
弟弟看着书不说话,书也不翻页。
张一谋拍拍他肩膀,问他看的什么书。
弟弟把书给张一谋看,一本佛经。
张一谋百感交集,不敢看弟弟。
他是家里唯一正常的孩子,肩负着全家的未来,是两个弟弟将来的支柱,可是他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快三十岁了还在靠着家里资助读大学……
这时。
弟弟扯着他衣袖,冲着他笑,打着手势:“大哥,看这个,不难受,嫂子也经常看。”
外面年味很浓。
屋子里弟兄、父子都闷着,也不说话,也不干活,就闷着。
渐渐到了中午。
屋外传来开门声。
温暖明媚的春天拥抱了寂静长眠的冬天,张一谋妻子回来了,她见到张一谋,眼神迸发着神采,拉着他翻来覆去瞧,喜极而泣:“回来了,你回来了,来信说24就到家,都26了还不见你,我都担心出事,回来就好,早饭也没吃吧,你在学校都饿廋了。”
肖华趁着午休回来送饭。
时间紧,她前后张罗着,请弟弟到街口通知二弟张卫谋,帮着爸爸张斌军热饭,还把张一谋衣服脱下来搁盆里泡了。
脚不沾地下来。
午饭没时间吃了,她急急忙忙朝着外面跑:“老张,你坐火车累了,下午睡会儿,我下班了回来做饭。”
张一谋性格沉闷,肖华背影消失,他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弟弟出去了。
张一谋、张斌军闷着,闷了半响,张一谋把姜朝阳的拜年礼拿出来看,有大白兔奶糖、有肉票、有豆腐票、有故事会、有烟、有三封信。
张一谋沉闷的表情有了轻松的笑容,他翻出信,一封信有5块钱,一封信有2块钱,一封信有一条鲜艳的丝带。
一张信纸掉出来。
张一谋拿着信纸看,姜朝阳在信上挥斥方遒:“老谋子,捎信三封,5块钱车票,2块钱孝敬给咱爸咱妈,丝带给弟妹,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疼老婆,你这个追姑娘只懂四十多页情书轰炸,不懂浪漫的呆瓜,就靠我帮你张罗咯,哈哈,上影厂再会!”
信纸被泪水浸湿、
张一谋默默珍藏好信,把故事会给张斌军,破天荒道:“爸,这是你干儿子姜朝阳孝敬你的,本来还有一包烟,烟不能给您了。”
张斌军拿着故事会,沉默会儿,道:“一谋,走的时候把柜子里的书带上,我教书半辈子,也就剩下几本书了,既然是干儿子,就把书赠予他吧,这是爸爸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