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刚在张意谋,顾常喟面前吹牛逼,说他有未婚妻,结果下午未婚妻就来信了,来信就罢了,未婚妻还要来北电看他。
要露馅了!
姜朝阳心里,警爆灯乌拉乌拉闪个不停,急迫下,他看信也是一目三行。
这封信是从总政歌剧团寄来的,总政歌剧团,即:华夏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话剧团,是我军唯一的话剧艺术团体。
办公地址在燕京。
字如其人。
能看出来信是位温柔娴淑的淑女,字迹娟秀清雅,文风似春风拂面:“朝阳:自中秋叙别,已四月未见,朝阳可安好?妈妈告知我,朝阳在燕京电影学院就读,我好生欢喜,我常想从前调皮捣蛋,嚷嚷要参军打鬼子的朝阳,可否想过有朝一日走上文艺创作道路,我也常想这件事会是朝阳真正喜欢的事情吗?想必朝阳又要嫌姐姐唠叨了吧,请朝阳一定要见谅姐姐的啰嗦,姐姐真有好多困惑想请朝阳解答,上海喜素,燕京喜甜,朝阳可否习惯?上海冬日湿冷,燕京冬日严寒,朝阳可有衣服御寒?离家万里,朝阳可有密友解闷?”
姜朝阳抠抠头发,这封信翻译过来就是,你喜不喜欢你的专业呀,在学校吃不吃的饱呀,缺不缺衣服穿呀,有没有在学校交到朋友呀。
妈耶。
姜朝阳想到了被姐姐支配的恐惧,全天下的姐姐仿佛有一个样,小时候特嫌弃又脏又调皮的弟弟,弟弟长大了,又像老母亲一样操心弟弟的事情。
信纸密密麻麻,娟秀小字笔墨不匀,姜朝阳心想,燕京那么冷,写信的时候,她一定是一边写,一边对着冻红的手指呵气吧。
姜朝阳翻阅信纸,第二张信纸,她在信纸里吐露彷徨迷茫的心事:“邓姨来信,说朝阳和我都在燕京,姐弟当相互照料,朝阳开学已三月有余,我却久未来探望,请朝阳原谅姐姐的不是,朝阳就读北电,姐姐的事情也能说给朝阳听了,长影厂准备借调我拍摄电影灯,组织拒绝了我的申请,7月、8月、9月,也有多家电影厂商借我参演电影,组织都一一回绝,我疲于申请,总是不允,熟虑许久,已决心回上海探亲,离京前,朝阳可否有时间相见?盼回信。……专书问好。”
信尾。
没有留名,钢笔描绘了个丑丑的笑脸,这是姜朝阳和她的情趣,姜朝阳是学美术的,小时候学校要画姐姐,他瞎涂抹几笔丑丑的简笔画。
结果不幸暴露,狠狠挨了揍,全天下的姐姐仿佛都一个样,小时候嫌弃的东西,长大了都特别喜欢。
姜朝阳拿着信,眯着眼睛想事儿。
姐姐遇到困难了!
总政歌剧团是部队歌剧团,歌剧团演员都是服役的现役军人,任何事情都要听从组织的指挥,包括电影拍摄。
长影厂是长春电影厂。
拍摄军队题材的电影倒是好商量,其他题材的电影就难了,总政歌剧团也担心演员心野了,不服从管理,总之,麻烦事一大堆。
思来想去。
小阿姜也没辙,他总不能到总政歌剧院,拍领导桌子说,特么的!我姜朝阳的姐姐你也敢针对!你特么想不想在燕京混了!
领导能不能混另说,小阿姜肯定没法混了!
幸好。
姜朝阳解决不了的事情,时间会给出答案,她回到上海,就接到组织同意她拍摄电影的通知函了。
姜朝阳担心的是。
百度百科说,她是因手腕骨折回沪养伤,这和现实情况对不上啊,只有一种可能,她的手腕是薛定谔的骨折!
嗯,就是随时有可能骨折!
姜朝阳也不敢大意,抓紧时间回信:“姐:见信安,我在北电过得很好,北电的食堂特别养人,我现在是姜朝阳(肥胖版)了,我在北电也有两个密友,一个叫张意谋,他脸皮黢黑,姐可以叫他张黑炭,一个叫顾常喟,他是西北人,就是太骚包了,是开屏的男孔雀,姐可以叫他顾孔雀,我在北电很受老师的器重,他们说我是北电建校百年来最难得一见的奇才,我说:这才哪到哪啊,我姐才是中国电影史百年以来最难得一见的天才,唉,姐这样的天才都因时运不济,黯淡蒙尘,我这样的愚笨之人如何能懈怠呢,故此,姐千万不要来学校看我,我需发愤图强,努力学习!争取在未来的电影革命大潮中奋勇争先,成为新中国最顶尖的导演,我在此承诺,姐是我御用女演员!姐,来信我已知悉,心安,弟的翅膀还不够硬,吾翅膀硬,必携姐同飞!”
姜朝阳生怕她来探望他。
简直不敢去想,从小都是慈姐形象的她,要是得知傻弟弟在学校里吹牛说她是他未婚妻……
姜朝阳双股颤颤,不行!
他在信里假模假样:“姐,北电期末考试在即,我是挑灯夜战,不敢有丝毫懈怠!专书问好!附:姐!我的同学何群精通命理,他告诉我,我在燕京的亲人恐有断臂之灾!我左思右想,燕京唯我姐弟二人!故望姐保重身体,右臂!右臂!右臂!”
姜朝阳唯恐她不知情况严重性,在信尾画了个仰天咆哮喷火的大恐龙!以示: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西三环主路,东与古庙万寿寺毗邻,北与中国剧院衔接。
燕京电视台老台址相望,竖立着霓虹灯的小剧场,就是总政部文工团排练场,96年扩建,改名叫八一剧场了。
78年。
总政部文工团话剧,歌舞,歌剧没有改制分治,都在一口锅里吃饭,午餐高峰期,食堂一片绿色的汪洋。
舞剧骄杨颂是总政文工团压轴曲目。
主要演出人员张莉民、刘英,王莹。
张莉民眼珠子滴溜溜乱瞟几眼,嘘声道:“刘英,王莹,你们知道部队要整编吗?听说都冻结调入人员了。”
“嘘,小声点,早听说了,我同学郁均剑考试成绩都通过了,就等着调档案呢,结果没有被录取,多半是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