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书生对着一幅女子的画像暗自流泪,画上画的是他的妻子宛如,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雪中手持一束腊梅,柔情似水地望着给她画画的人。
如果不是五官长得与义庄里躺着的女子一模一样,我还以为这书生见异思迁,妻子刚死,就惦记上了别家姑娘。
画上女子的神韵,与现在的她判若两人,嫁到有这样婆婆的家里,一定受了不少折磨。
后院,丫鬟小琴在洗衣服,洗到一半,老妇人说她饿了,小琴又开始做饭,伺候她和书生吃饭,然后收拾、打扫屋院,接着洗衣服。
我找遍了整个家,竟然只有小琴一个丫鬟,她一个人要做所有的活。
翡翠镯子都买得起,几个丫鬟买不起?这老妇人心理扭曲吧,专爱折磨人!
趁小琴外出买东西,我跟在她身后,悄悄偷走她的钱袋扔在地上,又捡起来,喊住她:“姑娘,姑娘,是你掉的钱袋吗?”
小琴一摸腰间,没了钱袋,又看了我手中的钱袋样式与她的一模一样,里面的银子数量也与她的分毫不差,连忙道谢:“今日若不是姑娘,我肯定又少不了一顿责骂,多谢姑娘。”
“我看你从张府出来,想必也是个高门大户,想跟你打听个活计,贵府可还缺伺候人的丫鬟,我家里急需用钱,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想来街上碰碰运气。”
小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咬牙切齿地说:“这张府就是个火坑,哪怕是做乞丐,沿街乞讨,都比在这里做活强上千百倍。”
“哦?为何?”
小琴紧抿着唇,欲言又止,缓缓摇了摇头:“姑娘还是别问了,要是被主人家知道我传闲话,我一定活不了。”
随后小声嘟囔了一句“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转身走了。
看来小琴这里是套不出什么话了。
我去绸缎庄换了身行头,又去街上买了好几件能唬人的首饰,全戴在身上,打眼一瞧,还以为我是哪家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
我去张府敲门,开门的是小琴,她认出了我,却又因为我的衣着打扮不敢叫我。
“你……”
“去通报你们家老妇人,就说木城徐记绸缎庄徐小姐来访。”
我递给小琴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子,里面全是珠光宝气的首饰,看起来很值钱,其实都是染的颜色,让她替我转交给那老妇。
那老妇收了珠宝后,眉开眼笑地亲自迎我进门。
“徐小姐出手阔绰,没想到长得也这么漂亮。”
“老夫人您才是容光焕发呢,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们要是一起走在路上,别人还以为您是我的姐姐呢!”
“哈哈哈……徐小姐真会说话,听说你是从木城来的,不知道来我们府上有什么事?”
“老夫人您不记得了?上次您在街上看中了一个翡翠镯子,我当时就在您旁边,您一眼就看出了那镯子是假的,只是不好当着老板的面戳破,叹了口气就放下了。我后来把那镯子买了回去请珠宝行的掌柜鉴定,果然是假的。老夫人您真是慧眼如炬啊!”
她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尴尬的笑着不说话。
“我这次来青城本是帮父亲谈绸缎生意,却认识了老夫人你,真是有缘,这箱珠宝就当是我送您的见面礼。”
她小心摸着箱子里的每一件首饰,爱不释手,脸上笑开了花:“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把话题引入我想问的问题:“老夫人,您家里只有您自己一个人吗?”
“我还有一个儿子,叫子清,十分争气,刚刚考取了功名,要去都城做大官呢!”
“您儿子?多大了?可有婚配?”
老妇人放下珠宝,眼底流出一股喜悦之色:“二十三岁,没有婚配,我这儿子长得好,人品性格都是绝佳的,又孝顺,谁要是嫁给他,不知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现下他就在家中,我这就把他叫来。小琴,小琴?去把少爷叫来。”
“二十三岁?为何一直没有婚配?”
老妇人迟疑着说:“男人嘛,事业为重,事业为重。”
半盏茶过后,书生来了,一身酒气。
老妇人凑过去小声斥责说:“让你来见贵客,你怎么又喝成这个样子?”
她把书生扶到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最近我儿的应酬有些多,你也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搬去都城了,多得是上赶着巴结的人,我儿重情义,又不好拒绝。”
我故作温婉含蓄,含羞带怯地低头一笑,说:“不瞒老夫人,我对您一见如故,对子清公子也是一见倾心,这辈子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还求老夫人成全。”
老妇人惊讶地问:“你,真的想嫁给我儿子?”
我点点头。
老妇人摆出了婆母的款儿,正襟危坐,笑着说:“我儿是要去都城做官的,到时肯定有不少贵胄来结亲的,不过若你真的对子清有意,给他做妾也不算委屈了你。”
我心里一万句骂街的话飘过去,让我给你儿子做妾,你也不怕他有命娶没命享,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温婉顺从的样子:“老夫人说的是呢!我家里虽有万贯家财,可少了对我真心实意的人,若是能嫁进来,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您和子清就是我最亲的家人。”
“哎呦,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你要是嫁进我们家,我定如亲生女儿般待你。”
书生拍桌而起,厉声说:“我不娶!姑娘,我已经有过妻子了,眼下她头七还未过,我怎可能现在娶新妇?何况我心里只她一人,姑娘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吧!”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老妇人的脸色很是难看,嘴角强扯出一丝笑,说:“徐小姐莫听他的,我们家我说了算,他不敢忤逆我。过几日,我就带他去府上提亲。”
“老夫人且等等,您儿子之前娶过妻?”
“是,那女人是我们同乡的,父母早亡,跟我儿子从小一起长大,她不知道怎么勾搭了我儿子,有了身孕,逼得我不得不同意了这门亲事,后来自己身子弱小产了,还跟我儿子挑拨说我虐待她,之后我儿子去都城赶考,她病倒了,花了我好多钱都没治好。我儿子回来还记恨我没好好照顾她,我是他母亲,哪有母亲照顾儿媳的道理?是她自己身子不顶用,怪得了谁?”
呵!可真能瞎扯!这疯婆子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假的,她要是去写话本子,都能干掉说书先生了。
我笑着说:“倒是她福薄了。”
“可不是嘛!”
“老夫人,我有些话想独自跟子清公子说,能否请丫鬟帮忙带路?”
“我跟你一起去,他要是再对你说难听的,看我不打他!”
“不用了,毕竟以后要在一起生活的,我总得让他心甘情愿。”
老妇人笑着看我,满心满眼都是喜欢。
“小琴,带徐小姐去少爷书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