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是羽霓最开始的家,受谣言困扰,他们不是已经搬走了吗?
追梦珠的烟带我来到羽霓的家,院子里的秋千在风中摇晃,上面的木板已经朽坏,绳子也断了一根,屋内的陈设一如羽霓梦中,除了桌椅上厚厚的灰和墙角的蜘蛛网,这里的一切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没有变过。
追梦珠停在了饭桌前面,烟也消失了。
嗯?这里完全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我拍了拍追梦珠,又念了一遍口诀,它还是没反应,看来是坏了。我把它装进法术囊,没拿好掉在了地上,它射出一片蓝色的光,照在屋内,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欢声笑语。
“安儿,你慢点儿跑,小心别摔着。”
“爹,娘,我们去院子里荡秋千吧,叫上姐姐,我想她了。”
“安儿乖,姐姐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就在这儿等姐姐。”
面前的一家三口跟我在羽霓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这,这是?幻境?还是……
我捡起地上的追梦珠,羽霓的父亲母亲和弟弟看向我,露出惊讶的表情。
羽霓的父亲问:“你是?你能看见我们?”
他们也能看见我?那这就不是幻境,看他们的样子,不会已经死了吧?
“我……我认识你们的女儿。”
“宁儿,你知道宁儿在哪儿?”羽霓的母亲冲过来想抓住我的手,却从我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他们真的死了。
啊~~为什么?怎么我到哪里,哪里就有尸体呢?
“我们一直在这里等她,想着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羽霓的母亲边哭边说。
“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看见我们?是宁儿让你来的吗?”羽霓的父亲扶着妻子坐下,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宁儿很好,她经常拿着你们一家四口的画像,怀念从前的日子,你们不是从边城搬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一是为了让他们信任我,二是为了问出我的心中疑问。
羽霓的母亲背着身子,偷偷擦拭着脸上的泪。
羽霓的父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泛红,他顿了顿,眼睛望着地面,说:“我们本想一家四口换个城市重新开始,宁儿却留下一封信一个人走了,她还那么小,能上哪儿去?我和她母亲哪里放心的下?我们一路上就一边走一边找,没想到遇上了山贼,不仅抢了我们的金银细软,还要把安儿也抢走,我们在跟他们纠缠的过程中,被刀刺中,全都没了性命。”
一连串的泪水从羽霓母亲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她哽咽着声音说:“都怪我,没能及时察觉这孩子的心思,有了安儿之后就忽略了她,宁儿心中定是十分憎恶我这个娘吧!”
安儿看到母亲哭,收了脸上的笑,伸出软嫩的小手帮她擦眼泪。
“娘不哭,安儿乖,安儿乖。”
我想起羽霓在看那副画像时的神色,原本能幸福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却因为意外阴阳相隔,两生思念,怎能不叫人感慨?
我的心里像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如果我有时光倒流的本事,定要回去改变这一切,不让悲剧重演。
“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没有去地府转世投胎?”
“我们的尸身在山林早就被野兽吃干净了,无人帮我们立墓悼念,魂魄无有托付,只能整日游离,我们心中亦有执念,想找到宁儿的下落,一直不肯转世投胎,只要她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们今天终于等到了。”羽霓父亲的眉头舒展了一些,神色依旧充满了悲伤。
“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宁儿,你们还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的吗?”
羽霓母亲跪在我面前磕头,哭着说:“求你让我们再见宁儿一面,求你,求你了。”
我想将她扶起,手穿过她的身体,什么也没抓到。
忘了他们现在是魂魄了。
“快起来,我答应你,一定把宁儿带来见你们。”
“谢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来生我们定结草衔环,感恩报德。”
我本想告诉他们羽霓的现状,又觉得还是她自己说比较好,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口。
连着赶了几天的夜路才到青城,小七累得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我也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我拍了几下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穿上织隐衣溜进红绡馆找羽霓,却看见大夫摇着头叹着气从屋里出来,随后两个丫鬟开始跪在床前痛哭。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姑娘!”
不是胃疾吗?何至于就香消玉殒了?
羽霓的额头上都是汗,脸上蜡黄,没有一点血色,瘦削的脸颊上,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
我探了探羽霓的鼻息,虽然微弱,但人还活着,有的救。
我脱下织隐衣,对跪着的丫鬟说:“我有办法救她,你们先下去。”
我突然出现在屋子里,两个丫鬟惊声尖叫着坐倒在地上,狐疑地看着我,接着爬行了几步,踉跄着站起身朝门外跑去。
我把门关好,喂给她一片莲花花瓣,又给她喝了玉露,让花瓣上的灵力快速在她体内散开,一会儿工夫,羽霓便醒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眼里有了精神,说话声音也有了力度:“我没事,你是谁?”
“我是来救你的,你的父母和弟弟还在等你,快跟我走。”
她的脸色惊疑不定,略显迟疑地小心开口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怪我,当初走得太着急,忘了问她父母要个信物什么了,现在还要再花时间跟她解释。
“你的父母和弟弟现在就在边城老家等你,当初你走了以后,他们就去找你,半路上全都死在了山匪手里,他们不肯转世投胎,只为再见你一面。还记得院子里的那个秋千吗?你的弟弟安儿每日都想着等姐姐回来一起玩。”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她的眼眶慢慢泛红,里面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她瘦削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她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等她稍微平静了一点,我递给她一方帕子擦眼泪,她顺势抓住我的手:“带我去,带我去找他们。”
我的手腕被她抓得生疼,不忍怪她:“好,我们现在就去。”
我驾着马车带羽霓去边城,她一路上除了几句“谢谢”并不怎么说话,越接近家的位置,她好像越紧张害怕。
“你怎么了?”我问。
她目光中的空洞仿佛是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枚石子,连涟漪都不曾激起。她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似的,呆呆地望着帘子外面的天空。
虽然知道她的遭遇,但我并不能感同身受她内心的痛苦,就由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