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零落,我出门一趟,你早些睡吧,不用等我。”

“天马上就要黑了,你要去哪儿?”

零落眉头蹙起,疑惑地看着我。

有些事情,天黑才好办。

“别问那么多了,在家好好呆着。”

“嗯。”

我穿上织隐衣,往青城的方向去。

城里的街道上已经点上了灯,商贩的叫卖声、行人说话的喧闹声、小孩字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吵得我心情更加烦躁。

啊!谁踩了我一脚?

忘了我现在穿着织隐衣,他们都看不见我。

终于到了,百花楼,一会儿就让你变成无花楼!

幸好之前来过,才能对这里如此熟悉。

我进了一间空房间,掏出火粉,洒在床上、帘子上,用火折子点燃。

这火粉是特制的,如果不把这里的东西全部烧光,火是不会灭的,浇再多水都不管用。

“着火了!着火了!快跑!”

我冲着楼下大喊了两声,所有人看见房间里冒出的烟,立刻乱成一团,惊叫连连,慌忙往门外四处逃窜。看人逃得差不多了,我沿着出门的路线又撒了一包火粉,将桌上的蜡烛扔在地上,火苗迅速在地上蔓延,舔舐着屋里的所有物件,浓烟扑面,不停地有瓦片和柱子从房顶掉下来。

“快救火!快救火啊!”

赵妈妈在门口大喊大叫,小厮和姑娘们拿着水盆、水桶、锅、碗,所有能拿来装水的容器都拿了出来,可火势却半点儿都不见小。

周围有看热闹的,有帮忙灭火的,街上的人几乎全被火光吸引了过来。

不一会儿,有官府的人也赶来帮忙救火,但为时晚矣,整座百花楼已经被烧得不剩下什么了。

看情况,今晚的任务已完成,撤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一觉睡到中午,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锦莲,昨晚百花楼发生大火,整座楼都只剩一片灰烬了!”

我刚起床倒了杯水,零落就推开门冲了进来。

“嗯。”

“嗯!你……你怎么好像已经知道了一样?”

零落睁圆了眼睛,一脸诧异。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有这样的下场也算老天有眼。”

“幸好没有人受伤,只是里面的东西都烧没了,可怜了那些姑娘们,现在都无家可归。”

零落坐下,倒了杯水,水杯刚到嘴边,又把杯子放下。

“放心,只要老鸨还在,这些姑娘就是她的摇钱树,你不是说百花楼背后还有一个贵人吗?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等着看吧,很快第二个百花楼就会出现了。”

零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唉!这小姑娘多愁善感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经不容易了,还有空操心别人!

“毛不平呢?”

“在院子里呢!”

“我去看看。”

“嗯。”

这小子竟然在院子里练拳脚功夫,还有模有样的,看这动作,没个三五年成不了。他一个妖族,学这凡人的本事做什么?

“毛不平。”

毛不平看到我,收了拳,笑盈盈地跑着过来。

“姑娘。”

“你总是叫我姑娘,听着怪别扭的,你也跟零落一样叫我锦莲吧!”

“好,锦莲姑娘。”

他说话带着些痞气,却有一种落拓浪荡的好看。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要你给城里的说书先生说一段故事,两天之内,整个青城,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故事的内容是这样的:小怜和兆丰青梅竹马,两家的父母早早就为他们定下了娃娃亲。兆丰为了更好的前途,远赴都城求职,他跟小怜说,等自己安定了下来一定接她过去,到时候他们再成婚。小怜虽然舍不得兆丰,但为了他们更好的将来,不得不忍受分离之苦。

兆丰这一走便是三年,刚开始还每月寄来一封信,渐渐地便没有了音讯。兆丰的父母只说他当了官公务繁忙,别的什么都不肯说。小怜的父母劝她不要再等了,女子年华易逝,趁现在再说一门好亲事,不至于耽误了青春。小怜谨守跟兆丰的诺言,无论多久,都要等他回来,她这辈子,只嫁兆丰一人。父母拗不过,只好随她去了。

又过了一年,新年伊始,小怜买了些礼物想去兆丰家看望他的父母,却看见门上赫然贴着的喜字。她向门口的丫鬟打听,丫鬟说府里的少爷在都城娶了亲,全家明天都要迁去都城了。小怜只觉晴天霹雳,一个没站稳,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兆丰会背弃他们的诺言,另娶她人,她要去都城,她要去见兆丰,她要去问清楚。

小怜收拾了包裹,偷溜出了家。走到青城,她觉得口渴,就想在茶馆歇歇,喝口水,却被人用迷药迷晕,卖进了百花楼。老鸨让小怜接客,小怜宁死不从,老鸨就让小厮绑住她的手脚,毁了她的清白。从那以后,小怜便变得痴傻,不说话,只是偶尔会喊‘兆丰’两个字。

兆丰被派往青城办事,当地的官员盛情款待他,吃过饭后,又带他来到百花楼消遣。酒过三巡,兆丰起身去茅房,却撞上了躲在柱子后面偷吃客人饭菜的小怜。小怜变得骨瘦如柴,衣不蔽体,满身伤痕。兆丰和小怜都认出了对方,小怜终于问出了当年想问的问题。兆丰承认,是他贪图高官富贵,辜负了小怜,他愿意补偿她,替她赎身,给她一大笔钱财。小怜彻底寒了心,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冷笑着,推开兆丰,疯疯傻傻地走到楼上,一跃而下,气绝身亡。第二天,兆丰突发重病,不久后人便没了。

从此,百花楼一到入夜十分,便会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来过这里的客人,若是薄情寡性的,抛妻弃子来寻欢作乐,十日之内必定暴毙而亡。大家都说这是小怜的魂魄在复仇,先是索了负心汉的命,又让所有薄情寡性的男子都没有好下场。可怜这女子,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最终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毛不平听完我说的故事,气得他来回跺脚,脸色发青,怒目圆睁。

“这兆丰活该!这天下所有的负心之人都该死!”

“是该死,因果循环,他们会为自己做下的坏事付出代价的。”

“我现在就去,不用两天,一天之内,我就让全城都知道这个故事。”

说完他便化作一阵黑烟不见了踪影。

我也该去忙我的事了。

“零落,零落。”

这丫头跑哪儿去了?今天得把牡丹她们的尸体安葬了,本来还想找她帮忙呢!

我刚走到停尸房门口,就听到零落抽泣的声音:“……下辈子,你们一定要投胎做个男子,幸福安稳地过一辈子……”

零落一边哭,一边将地上的纸钱扔进火盆里。

人间的秩序真的对女子如此不公吗?男子就可以不受欺负、羞辱,坦荡畅快地活在这个世上吗?

“零落。”

“锦莲,你来了。”

“我们今天就把她们安葬了吧,这样她们也能早日安息。”

“嗯。”

零落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去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