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联?
自然是有的。
不过贾季现在却不是很想说,于是便摇了摇头道:“只是残句,没有下联。至于意思嘛,自然是觉得很是适合迎春妹妹的性子,便写了上来。”
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
宝钗在心中略微念了一遍这两句诗后,便道:“迎春她性子守拙寡言,确实是适合。”
你又何尝不是?
贾季在旁边听得有些好笑,也来了些兴趣。
“府上之人都说迎春妹妹是个“针扎不说话”的木头性子,颇有几分逆来顺受之态,我也觉得如此,她性子软弱,已到了一个极端的地步,若是将来出阁外嫁的话,只怕要受尽欺负!”
宝钗听到这番话,先是惊讶,复又陷入沉思,最后方才轻点了点头:“迎春的性子确实木讷了些。”
对于那一句诗,除了迎春本人竟是颇为喜爱外,宝玉等姊妹们在背地讨论时,好几人却都觉得那是贾季在暗讽迎春性子木讷……
她虽然不觉得那诗是在暗讽,但却也看不清贾季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不是木讷,而是害怕!”
这时,贾季却下了论断,接着说道:“她身为长庶女,不得半点宠爱便罢了,偏偏老太太和夫人又只独宠宝玉,林妹妹她们,以至于她更加不敢犯错,不敢反抗,整个人生的最大指望,想来不过便是嫁个好夫家。
心中对未来自然感到迷茫,甚至是惶恐不安,由此长期以来,养成那般极端隐忍的性子,也不出奇。”
这话一出,宝钗简直听得呆了,只觉得心中仿佛触动到了什么一般……
而且仔细品味过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贾季说的没什么错。
不就是如此吗?
而且连她也是不过如此……
沉默良久后,宝钗方才轻问道:“那句诗是?”
贾季忽地一笑,“身为庶女,不得宠爱,不敢犯错,便要自暴自弃,谨小慎微,甚至是针扎不叫了吗?
我觉得不是,至少对于迎春妹妹来说……不是如此!
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
那种行舟泛水,淡然自若的人生态度,方才是我写这句诗赠她的原因,乃是希望她也能这样去做,便是做不到,也要努力的去做!
这句诗,从来就不是在暗讽她什么,而是只求她能堪破其中些许的人生真意,活的……更为自然,快乐些罢了。”
说完,贾季方才吐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天空中微微闪亮的广袤星辰。
自穿越而来,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那句诗既是赠迎春,也是赠那个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时常感到惶恐不安的孤独灵魂……
良久。
贾季方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仍然陷入失神的宝钗,忽地失笑一句:“妹妹今日又叫我犯了背后嚼人舌根的痴戒,真真是不美了,看来回去还得多读些圣人言语,反省反省…走了!”
说罢,贾季便是轻摇了摇头,提着灯笼,朝着前方的黑暗大步而去,再不见什么回头……
宝钗终于回归神来,看着那道身影不由喊了一句:“路上小心。”
却见那人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后,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宝钗见状,又是一阵无言,失神……
…
天香阁。
已是深夜,但天香阁上却依旧琴声阵阵。
琴声如泣如诉,似是弹奏之人心事重重,不得解脱。
但贾珍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他手拿着酒杯微抿着,眼神却一刻也不愿离开那道古琴后的倩影。
越品,嘴边的美酒便是越发醇厚,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兴奋与快意。
随着那道倩影又是弹完一曲,贾珍便是拿着手中酒杯,缓缓起身走到了那道倩影的身后。
“接着弹。”
那倩影娇柔身躯微微一震,却是不敢不从,只能手指拨动,重新弹了一曲。
而贾珍则是在其人弹奏之时,轻轻凑了上去,细嗅着其人秀发的芬芳……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男人贴近的气息,秦可卿的琴声已是乱掉了。
她气息急促,想要回头,却又是生生止住。
最终…仍是只能俯身弹奏着曲子。
在其身后的贾珍见状,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他最喜欢这种调调……这种时常游走在人伦纲常的刺激,常常令他不能自拔,深陷其中。
其实若是真的想要,他早就可以轻易拿下眼前的女人。
但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要的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而是一个心甘情愿,真正爱上他的秦可卿!
这种探索,征服的过程,也是一大乐趣之一嘛……
贾珍饮尽杯中的美酒,便去到桌前,拿起画笔,在洁白宣纸上,缓缓画起了一幅美人奏琴图。
他从来擅长丹青之道,此时不过寥寥数笔,便已是勾勒出眼前美人的三分神韵。
还待更近一步,琢磨他处细节时,外间却是突然传来了一些许磨蹭动静……
他眉头顿时一皱,停下手中画笔,又想了想后,便是对着不远处的秦可卿道:“你先回去吧。”
秦可卿闻言,顿时如释重负,整个人都似要瘫在地上。
却又是不敢停留,便连忙抱着古琴匆匆离去,后方的贾珍则是看着那道背影,显得饶有兴趣……
不一会。
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便是走了进来,他对着桌后的贾珍躬身道:“老爷,已是查到了!”
“说来。”
赖二闻言顿时低头说道:“经过手下人半月的盯梢,发现那贾季每次出门,总是会到泥瓦巷的一户人家之中,待上许久。”
“泥瓦巷?那畜生去那干嘛?”
“不知,不过那户人家的情况,已是摸清楚了,主人名叫郑文,身材高大,带着一个生病的妹妹叫双儿,两人都是从东南逃难到神京的。”
贾珍眉头皱的愈发深了,“莫不是那畜生……看上了那什么双儿,于是养了偏房?”
赖二:“…”
“不管他,先找机会将那两人拿下,再拷问出他们和贾季的关系,嘿嘿,以那畜生的性格,定然不会不救,到时候便下死手让他吃个大亏!”
“是。”
宁国府某处院子。
贾蓉坐在窗前,咬着牙看着那道抱着古琴的倩影仓皇跑进里屋,面上一片沉重阴霾。
而在他心中,恨意和怒意更已是激起了滔天巨浪,几近要将他的心智吞没。
良久。
他方才松开捏得发白的手指,重重地砸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