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镜妖,一面由普通铜镜幻化成人形的镜妖,我隐约知道,我与一般妖精不一样。
据老道士说:“兽类、草木亦或器物,都是先诞生灵智,或吸收天地灵气,或走歪门邪道从而积累修为,历经劫难或是机缘,从而幻化成人。如你这般,未生灵智直接幻化成人的妖精,老道还是头一次见。”
我当时刚化形,并不懂老道士的意思,他念我不通世事,将我带在身边,一点点的教。
老道士虽是修士,但是由于突破无望,终至天人五衰。
…………
镜幺看着老道士的尸体,脑海中不停响起老道士断气前的话。
“小镜子,我带你看过婴孩的降生,姻缘的结合,市井的喧嚣,粗茶淡饭的平静,我的垂垂老矣。到如今,你我,也已相伴百年之久,今日我大限已到,你就当再见一见死亡了。”
说完就没了气息,镜幺看着老道士还睁着的双眼,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她看不懂,镜幺找来邻里,取出老道士留下的银钱,让他们帮忙下葬。
没有风光大葬,邻里怜镜幺一介孤女,让她多留些银钱傍身,只取了棺椁钱,其余的都让镜幺自己放好。
镜幺知道这是老道士平日里多多帮扶乡里的缘故。看着老道士被装进那个木盒子,那么狭窄,他在里面怎么翻身?这样想,镜幺也就这样问了。
身旁的婶婶眼眶通红的抚摸镜幺的头,像是不忍,几次张嘴,最后吐出一句“死人,是不会翻身的。”说完像是不愿让镜幺看到她落泪一般,扭身出去了。
但是镜幺觉得不对,老道士分明说,人死后还有魂魄,魂魄归入地府,经奈何桥饮孟婆汤,再入轮回,又得新生。所以,既有新生,又怎么不会翻身。
不过也无所谓了,这场葬礼是对这里乡亲的交代。反正镜幺并没有把老道士自己扔在这里的打算,老道士最爱热闹,在黑漆漆的木盒子里,他会生气的。
老道士说过,他见过那么多的妖,第一次见镜幺这种的,所以对于镜幺的来历,他很是好奇。这许多年来,老道士也查过多次,但都白忙活一场。
其实镜幺骗了他,镜幺是器物成妖,虽然没有灵智,但身体多少是有些记忆的。镜幺脑海中只有一个片段,红色的液体撒了她一身,镜幺觉得她应该保护一个人,应护他周全,不受侵袭。但是短暂的记忆,镜幺并不知道要保护谁。老道士不在了,镜幺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思考良久,镜幺想不如就跟着老道士查到的线索去找找自己的身世吧。
就像老道士说的,人生在世,总要知其来路,妖也一样。
镜幺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她变回了原型,镜幺想说她知道自己的来路,她是一枚铜镜,除了比一般的铜镜结实点,镜身上的划痕多点,再加上能跑会跳外,她并没有那里特殊。
不过老道士好像并没有理解镜幺的意思,老道士盯着镜幺的镜身目不转睛,镜幺总觉得老道士见过她,没有灵智,只是普通镜子的她。但老道士现在不在了,一切也都随便了,就按着老道士的安排走一遭吧!就当是完成他的遗愿,也算是对自己一个交代。
乡亲们帮忙把老道士埋起来后就都回去了,镜幺在老道士的新坟前坐着,直到月上中天,抬头看天,今天的月亮好圆,是个满月,看着尖尖的土堆,镜幺觉得到时间了,应该把老道士接出来了,不然天就亮了,毕竟在此停留许久,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从老道士的储物袋里取出一张置换符和一口空棺,催动置换符把老道士换了上来。推开棺椁,老道士安安静静的躺着,与之前睡着了一样,只是现在脸色过于灰白,没有气息。
镜幺本想放一把火,把老道士烧成灰,方便带他离开。镜幺不懂乡亲口中的入土为安,老道士是修行之人,虽然无法更进一步,但是身体却也是灵体,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安不了一点。
更何况,镜幺的身世,老道士的宗门还有什么来着?
镜幺看着面色灰白的老道士,心想“你看,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个没心肝的,你念叨了几十年的事情,不过一天没听你念叨,我便记不住了。”
镜幺取月华凝成一口空棺,把老道士装上,收到随身空间里,沿着小路回了院子。
看着屋里还没有收起来的拂尘,镜幺想起来了,老道士还有一个徒弟,老道士说,他对不起他的徒弟,将其带入师门没有教导几年,就因为自己破境失败,挫败之下,悲而离宗,当时他那小徒儿,方才十五。
镜幺把屋里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扯过床单,小心分成一块一块的,又从床底拖出来一个笨重的木匣子。打开匣子,是一箱朴实无华的银子。这是老道士感觉自己不久于人世时准备的,桃李村每个人都有,镜幺回想着老道士的嘱咐,将银钱一份份包好。
“李大嫂孤儿寡母,多给些。王大娘过于刻薄,给半份,剩下半份给王大娘的儿媳九娘。郭大叔腿脚不便,还有一双儿女,多放一份。阿梨一家对我们多有接济,等我走后,你若不想在此处停留,就把剩余的粮食都给他们,银钱按人头,一人一份,还有茅草屋的小伙子,银钱给双份,不,给三份,我观他面相是个大福大贵之人,但姻缘总是拖后腿,偏缘占正宫,不好,这银钱就当是与他斩偏缘了,还有村长……”
等镜幺一份份包好,已是天色将明,镜幺挥手把桌上的东西都收好,带上院门就去了村里。
把一份份小包裹放到各家的门前抑或是窗下,压上老道士写的字条,镜幺就瞬移回了小院。站在院中,镜幺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已经秋天了,好快啊!还记得初来此处,还是三年前的春天,那时的老道士还很厉害,也很唠叨。
现在,镜幺看了眼空间里的月华棺。现在,老道士很安静,不过也挺好,至少不烦人了。
镜幺拿着扫帚把院里屋里统统打扫一遍,听着远处传来的噪杂声,再一次觉得老道士的决定是对的,离村而居,虽说不远,但乡亲们赶过来也需要时间。
再一次把扫帚扔到院中的大树旁,但没有听到老道士的唠叨,镜幺看着空落落的院子,突然不想在这里呆着了。紧接着听到院门外的脚步声,再次看了眼院子就隐身离开了。
镜幺瞬移到村外的小山坡上,本是想着此处荒凉,人烟稀少,但是镜幺一抬头和一个小伙面面相觑,不是,小伙子,你是哪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