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河谷三城

篝火摇曳,山岭寒风侵入山神庙,墨色浅淡的幡子矗立在庙内柱子上,‘匡扶正道,降妖捉鬼’的幡面随着微风蜷倦。

“少侠可是要前往河谷平原?”

庙内,三道人影憧憧。

刚历经战斗,身体遭受重创,五脏俱震的老道人,盘坐在地,调息一番后,睁开眼睛,打破庙中寂静。

“不错。”

陆煊点头,没有过多遮掩,天色氤氲,庙外山道留下的车轴印自西而来,便可以猜测出陆煊要前往河谷平原。

“少侠此次去河谷平原,倒是好时候。”

老道人面容春风,收取了‘魅灵’,便有了一大笔财富,不仅可以弥补亏空的‘家底’,还可以购置更多用来‘匡扶正道,降妖捉鬼’的器具。

“好时候?”

陆煊往篝火里添置一把柴火,颇有些好奇,老道人和圆脸小姑娘从河谷平原而来,比他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

“少侠有所不知,河谷平原有三座城池衔接在一起,这三座城池分别是鲤潮城、丰穗城、红枫城,三座城池统一称‘河谷三城’,河谷三城之间,每五年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会盟。”

“三座城池各派遣十位年轻俊杰,互相比拼剑术,若是有人能够夺得剑盟魁首位置,将会得到三城城主的接待。”

“这可是莫大的荣幸,而且,剑盟魁首还可以在任意一座城池中选择一座房产。”

“这场盛大的会盟,在河谷三城中,也被称作‘三城剑盟’。”

老道人面色颇有些遗憾,道:“可惜……老道年岁已大,且,只会略懂着符箓之术,不懂剑术,不然,老道也要前往试上一试。”

圆脸小姑娘这时插一句,道:“师父,你可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闭嘴!”

老道人举起拳头,狠砸在圆脸小姑娘的头上,子不教,父之过,徒不教,师之过,可他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是敦敦教导,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夯货,专门揭人短!

转头,老道人面对陆煊,却换上微笑脸庞:“少侠前往河谷三城,若是有意,也可去看看,依照少侠的身手,若是有机会,也可去争一争这剑盟魁首的位置,或许能够夺得,添置一处房产,也是极好的。”

祖河起源于西洲更西处,疑似从天上而来,其支流维系起来的水系孕育人物大半疆域,蜿蜒曲折贯穿中州,直至汇聚东洲群岛。

河谷平原,毗邻‘江喉之都’,位于祖河支流水系旁,因崇山峻岭横拦支流水系,泥沙俱下,日积月累,形成平原。

河谷三城矗立在平原上,富饶、繁盛……能够在河谷三城中任意一处拥有房产,非富即贵。

陆煊对于老道人的提议,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过多发表意见。

“只是……”

老道人欲言又止。

陆煊询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少侠若是前往河谷平原……”老道人抬手指着庙外的山道,由西指向东,沉声道:“在这条山道的尽头,也就是到达河谷三城的路上,有一座高家庄,少侠若是遇见,千万不要进入。”

他顿了顿,说:“对!只管低头向前走,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千万不要有任何回应,全当做视而不见!”

“高家庄邪门?”

陆煊眸子中透露着凝重,不久前在庙中,就听到老道人与圆脸小姑娘的交谈,交谈内容,他听得不甚清楚,道依稀能够听到‘高员外’‘嫁衣女鬼’之类的内容。

当下,老道人主动谈及,一瞬挑起他内心的好奇。

“邪门!相当邪门!”圆脸小姑娘接过话头,抢先开口:“那座宅子,钟灵毓秀,颇具有灵气,本是一座汇聚风水的好宅子,却不知为何里面却有一嫁衣女鬼,导致宅子阴森鬼魅,如同一座坟茔。”

“那嫁衣女鬼道行高的很,我师父面对她,完全不是对手,耗尽了家底,也落得个仓皇逃窜的地步。”

这话甫落,砰的一声响起,老道人一拳砸在圆脸小姑娘的头上,怒气冲冲道:“后面那句话不用说!”

“师父……”圆脸小姑娘,委屈巴巴道:“我说的可是实情,那嫁衣女鬼道行确实高,你根本打不过,不然,怎么会跑?”

“小败家娘们!给我闭嘴!”

老道人忍不住了,按着圆脸小姑娘一顿乱揍,家丑不可外扬,这夯货,什么都往外说,贫道两袖清风,一心匡扶正道,降妖捉鬼,不要面子的吗?

篝火摇曳,月上枝头。

陆煊与老道人又寒暄几句,便在庙的周围悬空一张‘探厄铃’道箓,山岭野莽多精怪鬼魅这等不入流的灾厄,这等道箓可用来探测它们的存在。

布置完毕后,庙中三人,便在篝火旁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翌日。

陆煊抻着身子,走出山神庙,抬头望着穹顶,穹顶昏暗,晦暗不明,阴沉至极,显然会有一场泼天大雨。

“你们不走?”

陆煊回头望着同样已经苏醒过来的师徒二人,却见两人摇头。

“昨夜与鬼魅一战,身子尚未好全……”老道人抬头望着穹顶,道:“天欲大雨,不如就在庙中多待一些时辰,在继续上路,对我师徒二人才是明智之选。”

陆煊与庙中的师徒二人并不同路,一个向西行,一个向东走,偶然的撞见,只是一场生命的意外。

跃上马车,拱手道:““山与鸟,不同路,此次一别,山水有相逢。”

“山水有相逢!”

师徒二人拱手。

陆煊驾驭着马车,向着河谷城的方向而去。

尚且离开不久,老道人从庙中跑出来,对着陆煊的马车朗声道:“少侠,路过高家庄,谨记贫道昨夜所说的。”

不远处,陆煊对着庙前老道比着手势。

山雾氤氲,马车排开雾气,复又被雾气笼罩,向前行进的马车消失在老道人的视线中。

……

“农历九月初六,宜出行!”

中雨哗啦啦的下着,落到地上,溅起泥土的芳香,落到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落在路人的头顶,引起低声喝骂。

“黄历上面说得好好的,今天宜出行,出门还没一炷香就下雨!”

张坚抱怨一句,有些后悔出门没有带上蓑衣。

放下笔杆,他首次急匆匆出门,没啥经验,雨下的突然,淋了他一身,鞋子泥泞不堪,走起路来都感觉到地面对他深深地恶意。

他将鞋子从泥泞地面拔出来,哒哒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引起张坚的注意。

张坚扭头望去,发现是一辆马车在缓慢靠近自己,马车上并无马夫,想来是因为天降中雨,驾驭马车的人缩在车厢里。

“好神骏的马。”陆坚赞叹,矫健肌肉,神采奕奕,显然是上等良驹,能日行千里。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陆坚虽然不懂个中价值,但也知道这匹骏马的珍贵。

最起码,以他穷酸揭不开锅的家境,是绝对买不起的,就算是平常,这等神骏的马,也不是他这等人可以看到的。

“卧槽!”

马车从他身边打马而过,溅起地面黄色泥泞,张坚身上被洗地发浆的白色儒服被溅了一身,黏糊糊在身上。

“君子厚德,不与小人辩证,他妈……”张坚指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怒声大骂,后面的话正要骂出口,却见马车停了下来,有脑袋探出来。

张坚当即一怂,立马闭上嘴巴,唯恐被人下车乱棍打死,他一读书人,哪里能够受得了虎狼棍棒。

“这位兄台雨中漫步,溅一身黄泥,真是爱好独特,若是不嫌弃,不妨车中一坐?”

马车主人的声音很有穿透性,哪怕隔着远,也能清晰传入张坚耳中。

张坚接受了好意,把脚从泥坑里拔出来,急忙走上前。

“叨扰了,在下张坚,是要求取功名得书生。”

张坚站立在雨中,对着马车主人恭敬行礼。

“求取功名?”马车主人打量着他,见他浑身黄泥糊在身,身上却背着一柄与他不相称地长剑。

嗯。

观看这柄长剑,马车主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那柄剑,有些生锈,是一柄废剑。

“你这书生倒是特别,不在家中研修书籍,竟然冒雨出行,且随身携带一柄剑。”马车主人哈哈大笑道:“张兄,雨势逐渐变大,上车吧!”

张坚抱着身后长剑,上了车,小心翼翼地坐进车里,双手捧着长剑,很是拘谨,害怕身上的雨水和泥土弄脏了马车。

“陆煊。”马车主人乐观爽朗,打量着张坚,笑嘻嘻道:“张兄为何雨中漫步?”

“啷个想在雨中漫步,只是想前往河谷三城,去参加三城剑盟。”

“参加三城剑盟?”陆煊打量着张坚,望着他怀中抱着的废剑,疑惑道:“带着这把剑参加剑盟?张坚,意图拿下剑魁?”

“碰碰运气。”张坚声音带着不自信,但陆煊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隐晦的坚定。

陆煊哈哈大笑道:“张兄,诚实一些又有何妨,若你真的只是想碰碰运气,便不会带着一柄废剑,在雨中漫步前往河谷三城了。”

张坚有些羞愧道:“三城剑盟在河谷平原,可是一场不小的盛事,谁不想争一争剑盟魁首的位置。”

夺得剑盟魁首,被三城城主接见,又能在任意一座城池中得一处价值不菲的房产,可算是光宗耀祖了。

像张坚这样的穷酸书生,光宗耀祖这件事情,还是很具有致命性诱惑的。

“只是张兄答应没能有这个实力拿下剑盟魁首,怕话说早了,风大闪舌头?”

陆煊看穿了他的心思,凭借他的眼力见,能够看得出来,张坚是一个没有任何修行的普通人,连江湖行武之人都算不上,更别说修行圣山心法了。

三城剑盟,河谷平原一桩盛事,三座城池各个都想要争夺剑盟魁首的位置,能够代表所在城池,参加‘三城剑盟’的十人,定然会一筛再筛选才会定下名额。

“张兄,如你这般实力去参加‘三城剑盟’,怕是连‘试剑会’都不可能通过,会被筛选出去。”

陆煊直言不讳,丝毫没有任何的忌讳,很是爽朗,试剑会,河谷三城为了筛选出参加‘三城剑盟’的十位选手,而进行的选举。

而这‘试剑会’才是参加剑盟的第一步筛选,往后还有‘对剑会’以及‘决剑会’等步骤,通过层层筛选,直至筛选出最强的十人作为代表,参加‘三城剑盟’。

张坚别说体格孱弱,便是手中准备的长剑,也是一柄生锈铁剑,在与人对剑时,要不了多久,这柄剑就会碎。

“陆兄说的是,在下的确连第一关都可能过不了。”张坚唉声一叹道:“但不管怎样,我都要去碰碰运气,万一……”

他眼中升起一抹光芒,但转瞬即逝,有气无力道:“人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张兄真是一个妙人。”陆煊哈哈大笑道:“可张兄的梦想,大概率是不会实现了。”

的确,谁能够想象到手无缚鸡之力,带着柄随时会破碎的锈剑,与一堆强大的人去竞争,能够在其中脱颖而出的。

“不啊!”张坚否认陆煊的嘲讽,人如其名,坚定道:“剑道魁首,我是一定要拿下的!”

陆煊见到他这般,略微一怔,旋即笑道:“张兄未免太过于自信了,参加三城剑盟的可都不是易于之辈,说的不好听一点,他们一个拳头或许都可以砸晕你。”

“额……”张坚轻声微叹,勉强微笑道:“陆兄所说,的确不错,凭借我这般孱弱,是断然没有办法脱颖而出的,恐怕连试剑会都没有办法通过,但不管怎样,无论如何,我都会拿下剑盟魁首,而且是非拿不可!”

他紧紧抓着长剑,眼中异常坚定,他实在是太过于笃定了,以至于陆煊收敛笑容,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轻声询问道:“张兄对这剑盟魁首如此坚定执着,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