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树的根系缠住脚踝时，我闻到了白十九血里的松香味。他的银白软刺正在脱落，露出底下暗红的旧伤疤——那疤痕的纹路竟与树皮上的契丹文完全一致。
“白十九，这棵树是你......“我话音未落，巨树突然剧烈震颤。钉在枝头的匠人们齐齐转头，他们的眼眶里钻出青铜嫩芽，四十三个声音重叠着发出龙吟。
杨振业的钛合金义指突然熔成金水，液态金属沿着树根纹路游走，在龙胎额间凝成个“赦“字。当符文成型的刹那，我的天灵盖仿佛被冰锥刺穿，无数画面汹涌而入：
辽统和二十三年春，少年萨满跪在祭坛前，他肩头趴着只银白刺猬。祭坛中央的青铜树正在吞食战俘魂魄，树根缠绕的龙胎突然暴起，咬住萨满的咽喉......
“原来你是耶律隆绪的护法仙！“我抹去鼻血，看着白十九褪色的瞳孔，“当年那场失败的请龙祭典，让你被永世囚禁在......“
白十九突然用断尾缠住我的手腕，将我甩向树冠。他的血滴在匠人们额间，青铜嫩芽瞬间开出冰花：“快用三清铃震碎第七根枝桠！那是我的真身骨......“
半空中，我看见第七根青铜枝桠上刻着萨满文字，正是白十九常哼的安魂调。摇动三清铃的瞬间，枝桠表面龟裂，露出里面封存的刺猬骸骨——头骨处插着半截契丹弯刀。
杨振业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的断指处钻出血色根须，与龙胎的脐带纠缠在一起。那些根须上浮现出杨家七代人的记忆：1935年祖父往龙胎嘴里塞玉珏，1954年父亲在溃坝处投下青铜人俑，2008年他自己在博物馆修复的战国编钟里暗藏尸油......
“用你的血画往生符！“白十九的虚影浮现在骸骨上方，“杨家人的血脉既是诅咒也是钥匙！“
我咬破十指在树身上疾书，血符与契丹文碰撞出火星。龙胎的金色竖瞳突然淌出血泪，它脊背裂开伸出骨翼，四十三个匠人的魂魄被吸入翼膜。
“就是现在！“白十九的骸骨突然绽放青光，刺猬头骨上的弯刀寸寸碎裂。我掏出典当行得来的鎏金玉镯砸向树根，镯子里的玛丽亚魂魄唱着圣诗浮现，竟与萨满的安魂调形成和声。
杨振业突然扑向龙胎，任由根须刺穿胸膛。他沾血的手指在龙鳞上画出故宫修复师专用的“延禧符“：“我以杨氏第一百三十八代传人的名义......“鲜血染红的符咒亮起金光，“请诸位工匠见证，这双沾满血债的手，今日要补全四百年前的镂空錾刻！“
青铜巨树轰然倒塌，匠人们的魂魄从龙翼中挣脱。他们手持虚化的工具扑向龙胎，在它鳞片上刻出四十三种失传的技法纹样。当最后一刀落下时，龙胎化作青铜液体流入暗河，河底浮出块刻着“匠魂镇水“的辽代残碑。
白十九的虚影渐渐消散，他爪子轻点我眉心：“林丫头，其实我等的出马弟子......“话未说完，暗河突然掀起巨浪，玛丽亚的魂魄托着块青铜镜残片浮出水面，镜中映出的都市上空，正盘旋着上万只血色金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