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走投无路逢杀手，风月有期遇恩人

这世上，死法千千万万。

病死的、老死的、吓死的、受伤死的……

如果她顼茹默是因为看到了一个绝世美人而死，那这一生也没有遗憾了。

不对……

顼茹默的脑海中闪过原主的乞求。

她还没有帮她拯救全族呢！

再说了，她还年轻，她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也许，是她强烈的求生意志使然，她从黑暗混沌中醒来，她的五感又恢复了。

再睁眼时，顼茹默看见了绣着芙蓉花的床帐，闻见了栀子花的香气，很是好闻。

“小姐醒了……四小姐醒了……”

“娘娘，小姐醒了……”

耳边嘈杂，很快又静了下来。

她转头去看时，只见屋子里围着一溜的女子，最当头的，就是她晕厥之前所见到的美人。

那美人向她走来，神情关切。

顼茹默慌忙起身，看着那美人，目光很难再移开。

“默儿？你可好些了？”

美人蛾眉微蹙，顼茹默看着，心都疼了。

“我……”顼茹默凝神看着已经坐到自己身边的美人，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是宸妃，原主的长姐。

“……你……姐？”

顼茹默试探着出声，那美人却应声落下两行泪来。

美人落泪，顼茹默见了，竟也鼻子一酸，温热的泪霎时间盈满眼眶。

“欸！默儿的伤可好些了？快让姐姐看看……”

宸妃伸出手，握了顼茹默的手，又探头去看她后脑的伤。

知道小妹受伤的那一天，宸妃水米未进，直到遣去的御医来回话说无碍了，她才吃得下去东西。

就在顼茹默触碰到宸妃时，她的眼前又出现了画面，是宸妃的结局……

顼茹默原本猜测，宸妃应是为着与皇子的私情暴露而被赐死，可是，她所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宸妃是替人挡刀而死。

可惜，她挡在身后的那个人，顼茹默还没来得及看清，画面便消散了。

“姐，我没事。”顼茹默反握住宸妃的手，话刚出口，眼泪便滑了下来。

她其实不想哭的。

这也许是原主身体的记忆。

“不哭……不哭……姐姐在宫里，过得很好……不哭了啊……”

宸妃替顼茹默擦去眼泪。

“你今日跟着萧夫人进宫，细究起来，也有违礼制。过些天就是姐姐的生辰了，到时候姐姐会去请陛下降旨，允你早些进宫，可好？”

三言两语间，顼茹默隐约也猜到了，从前原主和宸妃的感情一定很好，也许，原主之前只要回京，就会寻时机入宫探望，且对宸妃的生活很是关心。

“姐姐，我……”

顼茹默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宫人打断。

“娘娘，夏侯公子还在外殿等呢。小姐今日是跟着萧夫人进宫的，现下，已经到时辰了，不可久留啊。”

说话的宫人看着像是宫里高阶的宫女，腰间配的腰牌都和其他人不同。

她把话说完，可宸妃依旧拉着顼茹默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娘娘，就让琴书姐姐送小姐出去吧。”

旁边的一个宫女也上前劝道。

宸妃这才松开手。

那个叫琴书的大宫女便上前去，扶了顼茹默下床，穿好鞋子，就要把她送出去。

方才帮腔的宫女又捧了个锦盒出来，说是邱妃为了答谢顼茹默救下她的儿子康王送的礼物。

顼茹默接过那小巧的锦盒，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宫女带着出去了。

出内殿前，她回头望了一眼。

宸妃就站在那金丝银线绣制的帷帐边，金钗步摇轻晃，她却无半分喜悦。

顼茹默知道，她不快乐。可是，她亦无法改变。

这华丽的宫室，虽明亮奢靡，可却让人心头压抑。

夏侯柏彧一早便等在外殿。

他还不知道顼茹默是迷路了，还以为她就是故意来宸妃所住的棠梨宫的。

“默儿，我们该回去了。”

柏彧迎上前去，道。

“哦。”顼茹默讷讷点头，跟着柏彧出了宫，上了马车。

顼茹默一路无言。

柏彧只当她是见了姐姐，心中不快。

毕竟，往常顼茹默每次入宫探望宸妃后，都会闷闷不乐。

柏彧还宽慰她，说是过些天生辰，就又可以入宫觐见了。

顼茹默懒懒地应声，斜倚着车厢，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睡着了。

从宫里出来，她就觉得身心俱疲。尽管她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做。

柏彧把披风盖在她的身前，也不再言语，只吩咐车夫先往国公府去。

他知道，顼茹默是不同意宸妃入宫的。

六年前，他们也才十二岁。

宸妃入宫为妃的消息送入云居时，顼茹默气得当即就要策马下山。

还是大师兄和钱师姐一起拦她，众人又哄了好久，才把她给哄好。

后来，每每提及宸妃入宫之事，顼茹默都咬牙切齿。

她的恨意，也就这一两年才稍稍缓解些。

这个世界，原主亲近的人，都未察觉到顼茹默的不同寻常。

甚至宫里的宸妃，见今日的顼茹默不闹不折腾，也只是欣慰，最让自己担忧的小妹，终于长大了。

身边的亲人没有人察觉原主的不对劲吗？

顼茹默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

无人察觉，除了她自己演得好以外，时间节点也很重要。

也是此时，顼茹默才想明白为什么原主要在自己摔下山崖时离开。

她离开的时间刚刚好，也让她魂穿的时机刚刚好。

回到京城也小半个月了，重要的人顼茹默都见得差不多了，有可能会爆的“雷”她也摸得差不多了。

最后，她得出了“缜密”的结论——问题的核心，是她。

或者说，是从前的顼茹默。

是原主救了康王，是原主发现了宸妃与皇子的私情，是原主与意图谋逆且最后很可能成功了的长和侯搅和在一起……

且从她已经掌握的线索来看，宸妃与安王有私情，柏彧和原主青梅竹马，康王又欠原主救命之恩。

那么极有可能，是在最后长和侯起事的时候，安王、康王、柏彧，都因原主而参与其中。

皇帝不立太子，百年之后，必定有诸王之乱，那么极有可能，他们都是死于动乱之中。

他们都是因原主而死的。

还有国公府。整个国公府那么地疼爱原主这个小女儿。

即便是他们跟着原主站在了长和侯身边，可惜“狡兔死，走狗烹”，当长和侯取得天下时，从前的助力便成为了威胁。

所以，顼家全族最后不得善终，症结就在原主的身上！

原主曾说，不管怎样，她都会爱上那个人。

可见，原主自己重生过许多次，却每次都逃不开命运。

不得已之下，为了保住全族性命，这才把身体让给了顼茹默。

这该是“天胡”开局。

毕竟，顼茹默又不会喜欢那个什么长和侯。

她深切的知道“随意爱上男人会变得不幸”这个道理。

前一天在街上撞见长和侯时，顼茹默的心中毫无波澜。

且她既然已经有了整个故事大致的脉络走向，又怎么可能会重蹈原主的覆辙呢？

接下来的时间，她只需要好好“苟”着，尽可能地少惹事、少闯祸。

等宸妃生辰一过，她就和柏彧一起，远走江湖，不问世事。

她人都不在京城，怎么可能还会连带着顼家全族卷入夺权之争呢？

原主的这具身体死了，她也活不成。

因而对于如何保命这件事，她可是想得谨慎又小心。

尽管偶尔这具身体的一些下意识地行为她控制不住，但是大的方向上总是不会错的。

可是，让顼茹默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就在见过宸妃的那天夜里，丑时过了一半，顼茹默睡得正香，忽然在美梦之中听见了原主的声音。

“起来，快起来……”

夜深人静之时，这渐响的女声音，听得顼茹默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掀了薄被，坐起身，这才听得真切。

确实是原主的声音。

原主让她出门，去救一个人。

“这还有隐藏任务呢？”顼茹默眉头紧皱。

要救整个顼家就已经很耗费她本就不富裕的智商了，这再要救一个人，她只怕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够用。

可原主的声音却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大有“阴魂不散”的意味。

顼茹默只好坐起身，一面穿衣，一面问道：

“我说，你不会就这样一直待在我脑子里吧？你知道大半夜的听见你这幽怨的声音，有多吓人吗？”

看不见人，只能听见声音。

这年头又没有电话录音机。

乍然一听，顼茹默也只能想到“鬼魂”这个东西来。

原主叹了一口气，幽幽开口：

“不是的。这是我最后残存的意念了。今夜的这个人，你一定要救下。她是霜颜，武艺高强，日后一定能帮到你。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如果来日里，你也无法改变故事的走向，她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武艺高强？”顼茹默系上腰带，嘟囔着，“武艺高强还要我去救啊？”

顼茹默很是不情愿，但没办法，起都起来了。

且看这个架势，如果她不起来，原主的声音能一直回荡在她脑海里，挥之不散。

为了让原主“瞑目”，她仍是随手拿了枕头下的那把匕首，径直出门。

出国公府门前，守门的老仆问了一嘴，小姐这么晚了，要做什么去。

顼茹默随口答了一句：“出门逛逛。小姐的事，你少管。”

后一句，是身体的本能让她说出来的。

她几乎是闭着眼睛，任由这具身体信步而去。

皓月西沉的时候，她走到了一个狭小的巷子口。

这条路，似乎原主的这具身体，走过了千万遍一般。

可是，巷子四周早已无丝毫人声，只有树叶随风摇摆的窸窣声。

这么一个毫无人迹的地方，能有需要我去救的人？

站在巷子口等了一会儿，见黑夜寂寂，顼茹默便想扭头回去睡觉。

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个黑影前方不远处的巷子口闪过。

还真有人？！

顼茹默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儿，紧贴着墙根儿，追上前去。

起风了。

微风之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这时，就在她眼前不远处，巷子的末端，她看到了几个打斗着的黑衣人……

这该是高手！

顼茹默贴着墙，暗中观察。

几个打斗着的人影，只依稀能见到动作招式，却并没有太大的声音。

打得这么激烈，还能控制声音不扰民，这不是高手是什么？

十几招下来，她也依稀能看清，那是一群黑衣人，在打一个瘦小的黑衣女子。

霜颜……霜颜。

听名字，应该就是这个女子无疑了。

顼茹默自己也有些印象，书里，原主的身边确实是有个会武功又忠心的随从。

刚到京城时，她还疑惑国公府的芸香怎么是个软绵绵的姑娘呢！原来是她忘记这一茬。

好的辅助，要自己救。

“住手！”顼茹默两手叉腰，站在巷子口，大呵一声。

然而，那群打斗的人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黑色的衣服在月色显得愈发瘆人。

那女子节节败退，不断地闪躲着，却终究寡不敌众。

这么不给我这个“女主”排面的吗？！

顼茹默摇摇头，快步上前去，环绕在她鼻尖的血腥味也愈来愈浓。

“别过来！快跑！”

那女子挨了心窝一脚，吐出血来，却还是让顼茹默快些走。

这样的情境，就算霜颜于她无用，她也不会见死不救。

顼茹默想着，咬咬牙，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然而，她一时间忘记了一个致命的弱点：原主会武功，她不会啊……

就在黑衣人的横刀就要从她的脑壳砍下时，那被踢倒在地的女子迅速起身，撞开了顼茹默。

锋利的刀只划破了顼茹默的手臂。

来自于手臂的痛感一瞬间就传到了顼茹默的心中。

也是这一刻，顼茹默感受到了身体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力量。

她几乎是从地面弹起来的，夺了其中一人的横刀，飞身上前。

等顼茹默反应过来时，她的脸上似乎被溅了什么东西，手中的刀正横架在她的右手臂上，而面前的黑衣男子，脖颈一条血口子，失了气息，瞬间倒地。

这一切快到顼茹默自己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发生的。

这难道，就是原主真实的武力值吗？

顼茹默震惊到都有些害怕。

她是一个蹲下去再站起来都会头晕目眩的普通人，如今却能在呼吸之间取人性命。

且这个死了的人，还是个高手。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举着横刀，眼不跳手不抖，浑身还有一把子力气，似乎就要冲破她那“杀人犯法”的理智了。

霎时间，七八个黑衣人也停了下来了，都很是警惕地望着顼茹默。

这下，顼茹默倒是看清了他们的脸。

他们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在月光的映衬下，形如死灰，毫无血色。

他们平静的视线一转，顼茹默忽然心下一惊，她想抖的，但是这具身体不允许啊。

几名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知是谁说了句“灭口”，忽然间他们就齐刷刷地朝顼茹默扑了过来。

手臂的强烈痛感又传入她的心中……

救大命！顼茹默看着扑过来的黑衣人，心脏都直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