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脑中一片空明,心神已与整座大山交融一处。
他心神畅游,顿觉云卷云舒树木呼吸有声,云遮明月间月晕莹莹,深潭流水鱼翔浅底。
自他学武以来二十多载,只有这心游万仞的一刻,方觉天地万物和谐之道,如畅饮廪泉,涤故更新。
欧阳锋见他明明身在此间,仔细一感悟却身化冥冥,止余这松涛青冥。
心中明白,老叫花这最后一掌必然动地惊天。
欧阳锋不由欣喜道:“洪七,你只差一步,便可入天元境,直追重阳真人,这一掌必然不同凡响!”
洪七却忽地摇头叹道:“我只当你已尽悟天道之秘,此时瞧来,却还有破绽!”
本来两人拼死一战,洪七此时语气竟说不出的憾然。
他千里迢迢地赶回岳州会斗欧阳锋,原只想乘机除去这死对头。
但得知欧阳锋重伤痊愈后,心内倒大松了一口气,这时与他峰顶论剑、激战良久,心中更增了英雄相惜之意。
欧阳锋阴鸷水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寂寞之色,道:“破绽不破绽,如今又算的了甚么?吞吐天机,笼盖四野,吾即为王!”
“好气魄!那叫花子自会倾尽所能,只望能如你所愿!”
“看好!这第三掌!”
洪七哈哈的大笑声忽地从云雾中传出好远。
长笑声中,铁掌缓缓挥出。
亢龙有悔锋芒毕露,飞龙在天有去无还,这一掌“震惊百里”却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云雾翻滚,将峰顶扰得更加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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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气机变化,扰得旁边正在兀自死斗的二人心神异动,洪七的掌风鼓荡得他们气血翻覆。
不由得悚然而惊,各自停手,跳出圈外,眺向洪七。
燕奔抹了把嘴角的血,不禁心生感叹。
适才洪七的飞龙在天,就算他闭目不观也清晰无比。
这时近在目前,却根本感受不到这一招“震惊百里”,甚至连洪七这个人都感受不到了!
没有人能看到洪七的存在,但他又似无所不在。
裘千仞则心中一震,比之当初看到欧阳锋的“吞天炮”还要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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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七此时在欧阳锋的重压之下,这一掌终于抵进了前所未有的境地。
“咳”的一声,欧阳锋忽然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裘千仞鼻青脸肿,此时不由惊道:“欧阳锋怎地会忽然吐血?是已被这无形无相的一掌击伤?”
欧阳锋却低声笑道:“好个叫花子!”
他口吐鲜血之后,声音却有一丝说不出的畅快。
他的头缓缓扬起,眼中神光大盛,头顶百汇穴蓦地蹿出一道白气,直直向上,似要融入到无尽的云海中去。
燕奔忽然惊觉,自己的“身化炁穴”也没有这么强的勾连天地的威能。
欧阳锋这神功简直就不是勾连天地,而是吞噬天地了!
燕奔心弦陡震,感觉自己眼前恍惚,好像神魂都要被吸走了,斜睨一眼。
裘千仞也是醉酒一样脚步不稳,眼中却是朝圣一般的目光。
好像看到了神灵一般。
燕奔心头一凛,他这些日子精修,精进神速,但想不到这时的心神仍旧险些被欧阳锋强悍的心力影响。
“这,就是心意之威?!”
忽然间他只觉脸上一湿,才觉出竟是下雨了!
欧阳锋哈哈哈一笑:“老叫花,看我吞云吐雾出洪峰!”
说着,双手高举,五指箕张,漫天浓稠云雾蓦然被他抓住了衣角似的,缓缓的,竟然随着他的手掌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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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七见此奇景,也是哈哈一笑:“老叫花就来瞧瞧!”
狂风又一次袭来,霎时间,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整个天地,只有雷声,雨声,风声,还有洪七出掌之声。
说来也奇怪,出掌之声,竟然盖过了一切,成了这片天地最大的声音。
暗夜雨幕之中蓦地亮起一道灿烂如电的光华。
那火光飘逸出尘,穿破重重雨幕。
电闪火映之下,洪七已突兀地闪现在欧阳锋身前,双掌翻转,疾拍而至。
燕奔眼见他掌上光华最盛,才知这火光正是内家真气所化。
瞬息之间,洪七自有形而至无形,再由无形催化有形。
霎时间,峰顶的石壁翠斑、绝壁枯松、树深老藤,微冥烟雨,万象森罗,全在这异乎寻常的光华中纤毫毕现。
光华灿然的一瞬,
却见欧阳锋白得耀目的脸上,呈出一种独负青云之相,双掌不知何时已稳稳推出,正挡在洪七的掌前。
就在二人掌势似交非交的一瞬,云雾和光华交闪数下,倏忽熄灭。
重归幽暗的峰顶,陡的一震,
这惊世骇俗的掌力相交,竟然无声无息,却腾起一股骇人的劲风。
那厚重雨幕如遇飓风,四散飞逝,峰顶积蓄的雨水,也惊澜激流般地飞溅开去。
峰顶登时一片清爽,天上的圆月竟然又露了出来。
大雨停顿了片刻,慢慢地变成了濛濛细雨。
洪七和欧阳锋的身形挺然若神,屹立在细雨纷飞的峰顶。
“这……可不是蛤蟆功,难不成你还真练得了《九阴真经》?”洪七目光电射,高声道。
“九阴真经算得什么?!”
欧阳锋哈哈大笑,声若钟鸣雷震,“吞天吐地,无形无相,此乃吾之吞天大法,可称得上天下第一奇功!”
“老叫花,你着相了!”
燕奔心中一凛:“欧阳锋果然参悟‘身化炁穴’之法,这家伙天赋之高,当真不输于我!”
忽听裘千仞嘿嘿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裘某实在技痒。二位此战,只算平手,且让我以铁掌功,领教一下这‘天下第一奇功’!”
话还没说完,忽然“咦”了一声。
却见欧阳锋五指箕张,手掌竟然好似一个涡旋,飒飒汲取风声,满天的飞云又忽地都往峰顶聚集过来!
这回飞云聚集,却跟适才的浓雾翻滚不同,好似一条雪龙绕着欧阳锋飞转不休。
燕奔看得目眩神驰:“这西毒开的挂也太大了吧!我就演示了一回,他就悟出了这种功夫?!”
这时峰顶上的白云越聚越多,竟似接天云涛流转人间,星河灿烂千帆竞跃,让人不禁心生骇异。
夜风发狂似地虎虎呼啸,天上月好似陡然大了许多,满天云雾掀天浊浪。
峰顶的气势压得人睁不开眼,喘不上气。
忽听欧阳锋笑道:“老子今天就要当天下第一!没时间和你们纠结,都给老子上吧!”
蓦地左臂一长,反向燕奔抓来,这一抓事先全无征兆,却快如电闪,矫若游龙。
“欧阳庄主还是这么着急我....”燕奔不由得打趣道,想也不想,反手一掌挥出。
欧阳锋一长笑道:“你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武道半师啊!”
“且看这招,‘吞天吸星’!”
挥掌反抽,一股滔天吸力传来,眨眼间,将燕奔带入了云雾之中。
只见欧阳锋大声狂笑,继续运转吞天大法,洪七和裘千仞也抵抗不得,各自被吸入了疾转的云气之中。
燕奔身在云中,心念电转,忽然明白:“欧阳锋不得不向我出手。他决不能败,但击败洪七后,未必便能再胜我和裘千仞,此时四人混战,他的胜券反而激增。”
那云气中陡地现出一层白光,随着云雾飞转,若隐若现。
滚滚云气之中,只听洪七哈哈大笑:“老毒物,且看我这天下第一掌法,能否破的了你这天下第一奇功!”
猛见洪七云中穿梭,好似化成了一颗大火球,直朝欧阳锋身上扑来。
轰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云气猛地一涨,后又缩紧。
两大宗师短兵相接,巨力到处,两人一齐飞身而上,从上直坠而下,但听劈劈啪啪声响不断,二人犹在半空中贴身短打,谁也不肯放手。
燕奔却也不时振声长啸,奔走如雷,出掌轰隆作响,周身气劲若电,宛若雷霆元帅下凡。
裘千仞则大声呼号:“痛快痛快!”将铁掌功运转到了极致,两道红光随着他疾挥的铁掌,旋般吞吐不定。
四人走马灯似的互相攻伐,云内霞光赫赫,交映生辉,衬得那团云气愈发辉煌耀目。
飞转的云气中蓦地发出一阵异响。
先是低若琴鸣,倏而激越宏大起来,悠扬时如龙吟鹤唳,响亮处犹似天雷炸响。
到最后,却是汇聚成了,
“咕咕咕咕咕.....”
霎时间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全被这惊涛裂岸的怪声覆盖。
燕奔一惊:“不好!”
忽觉浑身劲气奔涌,飞速流转,惊得他急忙跃开数步,抱元守一。
在欧阳锋“吞天吸星”之法的催发之下,竟引得燕奔的内气随之跃动。
就好像他的内功,就是那九天之炁,被欧阳锋双掌任意汲取!
云中的白光也是越来越盛,欧阳锋狂笑不已。
洪七掌上的红光和裘千仞黑红色的掌力愈发黯淡。
“这是什么武功?我的内力,啊!”
裘千仞的喝声给那怪声掩着,现出几分惶急。
欧阳锋的笑声震人心魂地响起:“吞吐奇炁化混沌!”
“此乃天下第一神功,吞天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