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某处。
那是一座从外部看去,有着充足岁月痕迹的古老城堡。城堡的表层至少覆盖着四分之一面积的青苔,让其几乎和周边的山林融为了一体。
但就是这座城堡的内部,崭新的装潢之外,到处都是玻璃以及金属的光泽在闪耀。
四贤人之一,被称为魔导具之父的苏索拉,便长居于这座城堡之中。
在城堡的大厅,一道白发的靓丽身影,正不耐烦的等待着。
“还没好吗?老家伙,你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虽然大厅中空无一人,但是莉薇丝还是抬起头催促道。
“没有...还没有。别急...不要急。”
而面对着莉薇丝的催促,空荡的城堡大厅中,回荡起了一个声音。
这夹杂着机械运转的嘎吱声出现的年迈声音,自然是来自苏索拉。不过,苏索拉却并没有随着声音一同现身。
与莉薇丝不同,苏索拉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寿命十分有限。
但根据计算,苏索拉现今少说已经活了二百一十年。
莉薇丝早就怀疑,苏索拉这位四贤人中的“狂人”,将自己的身体也改造成了魔导具。更甚至,这座常年悄然运转的城堡形状巨大魔导具,已然是苏索拉本身。
不过,就算真的如此,莉薇丝对此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与感想。
所谓的“贤人”早就是超乎了世间常理的存在,他们无论做出什么样惊人的事情都不奇怪。
而只要不对莉薇丝的“势力范围”构成影响,就算苏索拉把半座大陆改造成魔导具,她也是懒得去搭理的。
而且,硬要说的话,自从苏索拉不再现身之后,他的“脾气”反而变好了。
以往,莉薇丝和苏索拉可发生过不少冲突。像现在这般苏索拉按照莉薇丝的要求制作魔导具的事情,在当时是很难想象的。
其他的贤人也戏称着,莉薇丝与苏索拉的世纪和解,正是印证了那句“只要活得够久,就什么事都能见到”。
在莉薇丝又催促了几次之后,城堡大厅中的光景出现了变化。
伴随着地面一阵轻轻的震动,看似铺着红色地板的地面向着两侧缓缓分开。
从地下的位置,有一块白色地板悠悠的向着地面上升。而那块地板之上,承载着的则是一个外观与提灯十分相似的魔导具。
至于莉薇丝,根本等不到地板升上来,直接跳下地面拿起提灯魔导具,然后便飞走了。
“谢了,老家伙。有时间我再来找你,做别的魔导具——”
“?”
城堡中一直持续的机械运转的声音,都好似卡了下壳,
“正常,不应该是来,报答,我吗?”
苏索拉断断续续的说着,但是莉薇丝风风火火的身影早就已经不在城堡之中。
“唉,真是急...真是焦急。”
只留下苏索拉叹息的声音,伴随着机械音在空旷的城堡中不停的回响。
...
...
来到城堡的外侧,莉薇丝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比比划划。
不多时,一道由白色的柔和光芒组成的魔法阵在天空中出现,而随着魔法阵一同出现的是一道让周遭的空间略微扭曲的漩涡。
半空中的白色漩涡,有一种格外危险的气息,其中闪耀着似乎能将一切撕裂的锐光,也有既刺耳又刺眼的电闪雷鸣在其中肆虐。
不过,莉薇丝对此却丝毫不介意,只是为她手上的提灯魔导具套了一层结界之后,便纵身进入到了漩涡之中。
面前的光景,飞速的转变。
等莉薇丝的视野恢复正常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一片灿烂的金色。
那是一片巨大的麦田,延绵不绝一望无际。
麦田中,正在随着风微微摇摆的麦穗,看似比通常的事物要大了不少。所以,这些高耸的麦穗才能将遍布于麦田的诡异,藏匿于其中。
稻草人。
无数的稻草人,在麦穗的庇护下,密布于麦田之中。
就好似,田地中原本种下的事物便是稻草人,反而是那些作物才是用来替稻草人驱赶外敌的存在。
由于鸟类比较喜欢发亮的事物,所以稻草人一般是不会用反光的器物作为眼睛。但是,麦田中隐藏着的数以万计的密密麻麻的稻草人,几乎都有着晶莹的宝珠构成的双眼。
“才几天不见,我的‘家’就变成了这样...应该不会吧。”
莉薇丝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勾画了几下,然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与此同时,麦田中有个稻草人忽然发出了怪异的“咯咯”笑声。而就像是被传染到一般,怪异笑声迅速的扩散,转瞬间整片麦田区域都充斥起了嘈杂。
“上次陷入这种境地,是多少年前来着?”
饶有兴致的环视着周遭,莉薇丝·逐风者的双眼中,多了一抹冷意。
...
...
厄尔斯学院。
位于学院中心处的大礼堂中,根律司与枝冠评议会的执法人员已然全员齐聚。
与始终保持着井然有序的根律司一众不同,枝冠评议会的成员们,多少显得有些散乱。
负责这一次行动的指挥者,根律司的约翰,以及枝冠评议会的马丁·科特尔议员,正在凝视着位于大礼堂内部的一道处于未激发状态的黯淡魔法阵。
“约翰队长,现在已经过了计划开始的时间了。本身,这就是一个充斥着变数的计划,如果再不按照预定执行...”
马丁议员,面容焦急的说道。过度的焦虑,让他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
“虽然我能理解马丁议员的心情,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耐心的等待学院长的归来。想必,你也不是不清楚我们的学院长,是什么样的存在。她才是让复杂的计划变得简单,并且将一切的变数化为虚无的关键。”
听着约翰淡定的话语,马丁议员本想反驳些什么。但就在这时,魔法阵亮了起来。
只不过,与预想中不同,魔法阵亮起后并没有“能将一切事物变得简单”的身影,从中走出。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的约翰后退数步,顺便也将反应有些滞后的马丁也拉了过来。
只见,魔法阵亮起后不久,一阵黑烟就从中喷出。然后,刻画着魔法阵的地面隆起,中心处裂开,并且裂开的两侧也在以不同的方式鼓起。
地板的颜色开始变得暗红,裂缝的中心也在冒出着焦黄。
只是片刻的时间,大礼堂中原本画着魔法阵的地方,竟然变成了一张贴在地面的大嘴。
干涸的暗红嘴唇咧开,露着参差不齐缺少了半数的黄牙,冲着周遭的人露出了一个嘲讽似的笑容。
“这...”
“看来,学院长似乎暂时回不来了。我们这次也没办法将事情变得‘简单’。”
与惊魂未定的马丁不同,约翰的面庞上依旧是那副具备着亲和力的从容微笑。
“‘老师’真是的,里塔斯不是都说过,她很有可能被盯上、被锁定了吗?还是这么不小心...”
约翰自语般的说着,摇了摇头。
“‘还是这么不小心~’...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约翰队长!”
情急之下,好像觉醒了什么模仿天赋的马丁,学着约翰那说风凉话的语气恼火的说道。
“深呼吸,马丁议员。事态并没有变得糟糕,反而是更加理想的状态。我们今晚的对手阻拦住了学院长,这代表什么?代表着他们已经为此尽了全力,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几乎不会遇到什么强力的阻碍。而且,学院长不在,我们也不用担心她的那些不知轻重的魔法,会波及到我们、波及到无辜的学员。”
“还有这种说法?”
马丁被约翰的话术,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觉得比起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才更适合在枝冠评议会里当议员。
就在两人交谈间,对着众人露出嘲讽笑容,还挑衅的伸着舌头的大嘴,忽然有了变化。
只见,它的舌头拧结、嘴唇萎缩,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喘息后,“呕”的吐出了一样事物。
这件事物本身,并没有沾上胃液、口水等液体,但约翰的额头上还是难免因嫌弃而皱起。
那是一盏提灯。
虽然,缺乏信息沟通,但约翰还是大致的猜测出了这个提灯的作用。
于是,他带着一种仿佛要上刑场的犯人般的神情走向提灯,勉为其难的将其拿起。
为了不让某位学院长,因为烦躁而将魔导具直接弄坏或者拆散,苏索拉为她做的魔导具往往都是傻瓜式的。
所以,约翰也没用太多时间,就让提灯亮了起来。
“哦!学院长不仅回不来,还将关键道具送了回来。这真是再好不过的状况...”
约翰说着,猛然将提灯对准了不远处,一名议员所在的方向。
一道光芒射出。
近乎同一时刻,一声尖细的尖叫从那名议员的脚下响了起来。
那是一道之前近乎与议员的影子重叠的,纸片般薄弱的黑色人形。它此刻正痛苦的从地面卷起。
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约翰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挥动了魔杖。
一根冰枪迅速的从魔杖尖头射出,直刺黑色的纸片人形,瞬间将其刺穿、冻结然后爆散。
“牲畜般的平民,你到底在干什么!”
黑色人形爆散的同时,双眼充斥着血红的被照到的议员,便怒吼着向约翰冲了过来。
但是,根律司的成员们没有给这名议员机会,直接就是四个人从队列中冲出,利落的将其按在了地上。
约翰慢慢的走到那名议员的面前蹲下,用提灯照亮他的面庞,用魔杖戳了戳他的额头。
即使处于被摁住的状态,这名贵族出身的议员,还是暴躁的试图用嘴撕咬面前冒犯着自己的平民。
“约翰队长...”
直到现在,才从突发状况中回转过来的马丁议员,看着约翰又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同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同僚说几句好话,说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还是说快点将他和枝冠评议会撇开关系,明确的表明那只是那名议员的个人行为?
而约翰这边,则是站起身走回到了马丁的身旁,拿着提灯用提灯的光芒左右上下的将他照了一番。
然后,约翰将提灯交给了马丁,并且从怀中拿出一份已然标记好的名单,也一并递了过去。
“接下来的指挥,就拜托你了,马丁议员。”
“什、什么?”
有些呆滞的接过两件事物,马丁完全没回转过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或者说,从之前的趋势,是怎么发展成这般的。
“那约翰队长你...”
“我去有大鱼的地方。”
说完,约翰便挥了挥手,从大礼堂离开了。
而看着约翰的背影,马丁只是在心中感慨。
只能说不愧是学院长的派系,就连平时看起来最正常的约翰,也与真正的正常人差距甚远。
...
...
迎夏节的夜晚。
烟花的环节结束,无论是斯普林城还是厄尔斯学院,都重新归于夜晚的寂静。
而在这夜色之下,看似平静的学院里涌动着的是激烈的乱流。
位于自己的宿舍宅邸,橙辉学级的导师、魔球研讨会的顾问、被浴女神赐名“大黄毛”的马利克·艾赞,正面色狰狞的面对着桌面上冲着自己咆哮的器物。
那是一副外观酷似假牙的道具,只不过这个假牙擅自的上下咬合之余,还发出着男性的声音。
“马利克...评议会和根律司已经开始动手了,城里也出事了!好多人都被抓了!我们暴露了!”
“冷静一些,梅哈尔副教授。你知道我们身负的力量,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
“住嘴蠢货!组织给你倾斜了那么多的资源!都说了没有绝对得手的自信,就不要去惹那几个怪胎...都是你那场失败的刺杀!”
被称为梅哈尔副教授的人,不断的冲马利克咆哮。
而像是突然无法忍受一般,马利克抱着头冲着假牙发出了一段野兽般的闷声低吼。
“这是什么声音?你难道...无法保持理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你刺杀失败了之后,会发疯了一样。那场失败里,你的‘影种’被杀了是不是?该死!为什么要隐瞒这种事情!早知道...早知道...”
梅哈尔副教授的话语,没有了后续。而桌面上悬挂的假牙,则是绘声绘色的描绘出了一阵粗暴的撞门声。
与此同时,放在假牙之旁的另一个物件,也开始了变化。
那是一枚手掌大小的鸟蛋。
伴随着一阵“咔嚓”声响,鸟蛋破壳,然后从中钻出了一只身形扭曲、畸形到了极致的丑陋雏鸟。
“快...逃...我的孩子......快...逃...我的孩子......”
同样的话语,雏鸟重复了十数次之后,便整个化为了一滩黄绿相间的恶臭液体,顺着桌角向地面流淌。
用双手抱着头,痛苦了嘶吼了几声的马利克,转头看向一旁的落地镜,看着其中面容恐怖的自己,仿佛恢复了一丝清明的意志。
外侧,根律司以及枝冠评议会的人,已然包围了他的宿舍宅邸。
马利克已然能隐约听到破门、破窗的声音。
紧急情况下,反而逐渐冷静下来的他,来到一层的储物间打开了隐藏起的暗门,走入了早已准备好的地道之中。
...
穿过地道,马利克来到了位于学院隐蔽处的地道出口。
在多重刺激之下,马利克的精神状态又开始了波动。
通过驱影仪式制作影种的手段固然神异且强大,但是一旦出现差错,需要承担的代价也同样非常巨大。
而就在马利克越来越难以保持自我之际。
星光之下。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名早已蹲候他多时的人。
“哟~大鱼导师。”
废弃已久的庭院之中,约翰笑吟吟的望着以往总是意气风发,但此刻已然狼狈不已的马利克,
“你终于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