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眼神发亮,底气十足。
韩楫叹口气,权当恩师在自嗨。
他无精打采说:
“恩师一向不屈不挠,门生钦佩不已。”
高拱没听出韩楫话中揶揄,豪横说道:
“我这次必定让张居正彻底玩完!”
韩楫淡然问道:
“恩师有何妙招?”
高拱高深莫测笑一下。
韩楫不免有点毛骨悚然。
恩师发出这般怪笑,前所未有。
高拱的声音压得极低,近乎耳语说道:
“我也要搬出太后娘娘,让张居正自食其果?”
“恩师,你是说陈太后吗?”
韩楫说话声音都颤抖了。
高拱说道:
“非也,等到李太后出面请我帮忙,张居正倒台,也就为时不远了。”
韩楫几乎石化。
他定定看着高拱,确定高拱的大脑并未疯癫。
“恩,恩师,李太后和张居正、冯保,可是一路人啊。”
“恩,我知道。”
“可是……恩师确定李太后会请您出山,搞垮张居正?”
高拱自信笑道:
“当然会,怎么不会?”
韩楫脑回路仍然不能保持畅通:
“当初斥逐恩师回籍闲住的,可就是李太后啊。”
“此一时,彼一时也。冯保被贬,张居正春风得意,顾不上李太后。”高拱洋洋得意说:
“李太后现在的处境,巴不得我伸出援手呢。”
韩楫疑惑不解:
“可是,我们和李太后根本搭不上线,如何做事?”
高拱答道:
“这个不急,李太后自然会来联系咱们。”
韩楫一想,恩师的自信,来自实力,也许他真有绝招。
“恩师妙计安天下,门生愿闻其详。”
高拱哈哈大笑:
“你就按我的部署,该干什么干什么,好戏最终都要落幕,你慢慢看,慢慢悟。”
韩楫好奇心爆棚,问道:
“门生该干些什么,请恩公指派。”
高拱也不客气,直截了当说道:
“你只管笼络好余懋学,让他继续收集张居正罪状,一切就水到渠成,该出手时再出手。”
韩楫点点头。
他从来没见过高拱如此自信。
次日,高拱正在书房办公,吏员进来禀报:
“高总摄,乾清宫李公公求见。”
“快请,快请!”高拱赶紧起身去迎。
李太后近侍李逸,快步进门作揖:
“李逸见过高总摄。”
高拱满面含笑说:
“哎呀,宫中禁地,不得轻易入内,高某原本应该去拜访李公公的,有劳张公公屈尊了。”
李逸微笑道:
“高总摄哪里话,李逸受总摄大恩,无以回报,来拜见高总摄,天经地义。”
李逸所说大恩,乃是嘉靖朝元辅严嵩,因为一件小事,构陷李逸,多亏高拱从中斡旋,李逸才免于一死。
两人落座,下人奉上香茶,关闭书房大门。
高拱与李逸寒暄几句,直接问道:
“最近太后可还安好?”
李逸回答:
“尚可,只是心情郁闷,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只是埋头编辑《女训》,用作教导妃嫔。”
高拱叹息:
“唉,其实完全不必如此待她。”
李逸笑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总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劝劝皇上呗。”
高拱摆摆手:
“太后迁居乾清宫,与我无干,是张居正上的奏疏。”
李逸听了牙咬得咯吱响。
“你说的话当真?”
“这事司礼监都知道,你怎么还蒙在鼓里?”
李逸猛拍一下茶几:
“乾清宫只让太后带我和一个宫女,伺候太后,我俩在宫中,就像聋子瞎子,什么都不知道。”
高拱摇头:
“如此箝制,有些过头了。”
李逸怒道:
“张居正这个狗东西,太后待他恩重如山,他竟给皇上疏,让太后迁居乾清宫,活脱脱是个软禁,真是十恶不赦!”
高拱长叹一口气: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现在知道张居正是什么人了吧。”
李逸气呼呼说:
“哼,太后娘娘其实早就,让她认清了张居正嘴脸。”
高拱笑了,捋一把长髯说:
“哦,太后果然是睿智清醒啊。”
李逸环顾四周,有意压低声音:
“我此番来见高总摄,也是另有其意啊。”
高拱故作不解,问道:
“哦,李公公难道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李逸把身体向高拱这边倾斜过来,近乎耳语说道:
“太后口谕,请高阁老主持公道。”
李逸改称高拱为“高阁老”,暗示意味明显。
高拱坐直身子。
他早预料到李太后会向他求援,没想到竟会如此之快。
“李公公的话,高拱听不明白。”高拱恢复平静。
李逸身子更加前倾,声音更加降低:
“太后下决心铲除张居正。”
高拱眯眼问道:
“怎么铲除?张居正可是陛下信赖的股肱之臣。”
李逸眼珠滴溜转:
“太后说了,‘天下大器岂独他可承耶’。”
高拱心中一惊,面子上仍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太后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高拱笑道。
李逸皱眉说道:
“绝非气话,太后屡次说到《汉书》霍光往事,另立之意十分明显。”
高拱问道:
“怎么个明显?”
李逸答道:
“太后派我来见高阁老,便是明证。”
“然后呢?”
“另立潞王,问罪张居正。”
李逸的声音完全变成耳语。
高拱听得犹如晴天霹雳。
“太后铤而走险,不怕身败名裂?”
李逸反倒坦然起来:
“太后为祖宗二百年江山,大义凛然,只会名垂青史,何谈身败名裂?”
高拱笑了。
李太后果然非同凡响。
她比谁都清楚,历史的巨笔,永远握在胜者手中。
一切如我所料!
高拱捋着长髯,满面含笑问道:
“太后如此魄力,有何妙计?”
李逸说道:
“几天后,皇上要去天坛祭天,来去两到三天时间,李太后可发懿旨,另立潞王,然后废张居正。”
高拱紧紧握住太师椅扶手。
李太后看似温和,实则乃是女中……豪横啊。
高拱镇定情绪,徐徐说道:
“李公公,此事要紧,如有不慎,是要灭九族的,请太后三思。”
李逸一脸微笑:
“太后说了,这叫另立贤能。”
高拱直摇头,故意说道:
“不可不可,太后肯定一时气急,你要劝劝才是。”
李逸笑道:
“太后对潞王十分宠爱,曾有过废长立幼念头,她现在与皇上剑拔弩张,彻底翻脸,巴不得另立潞王。”
高拱试探道:
“即便太后愿意,朝臣岂能答应?”
李逸说道:
“这就看高阁老怎么出手了。”
“此话怎讲?”
“张居正的考成法,搞得大臣们疲于奔命,怨声载道。
朝廷半数以上,是高阁老的门生故吏,其余人,高阁老一句话,便可斡旋说服。
太后说了,一个九岁孩子,说废也就废了,潞王也是先皇血脉。”
高拱苦着脸,陷入沉思。
李太后把这等大事告诉他,必定留有后手。
如若不遵,太后留人,李逸必定不留活口。
李逸见高拱犹豫不决,劝道:
“事成之后,高阁老便又重登内阁元辅之位,可以一展宏图,施展抱负。”
高拱听了,眼睛一亮。
趁皇帝天坛祭天,与李太后联手赌一把,倒也是一种选择。
高拱心中为自己辩解:
太后出手,并非我高拱谋逆。
倒是可以先让潞王监国,而非即位。
等到斥逐张居正之后,我夺回元辅之位,可以再迎皇上还位。
如此一来,我便是开辟万历新政的忠贞之臣。
历史会对我大书特书。
可是……
然而……
如果……
高拱心烦意乱,举棋不定。
李逸见高拱沉思不语,知道他心有顾忌,不免催促道:
“高阁老意下如何,太后等着回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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