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夏天的尾巴悄悄来到我的身边，假期始终是短暂的，不久之后我和萧非就回到了学校，高三的开始对于我们所有的备考生来说，都是高考结束的倒计时。

进入高三，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紧张的感觉，明明是已经高考过一次的人，再一次遇见高考的时候，依然会紧张。

高三的时间很紧，大多数时候基本都用来刷题和复习之前学过的知识，唯有在体育课的时候，体育老师会心疼一下我们，让我们休息一下。

“我感觉我要死了，上课不是做卷子就是做卷子，姓王的你知道吗，我昨晚睡觉做梦，梦见了桌子上的试卷长脚了，我一边跑它还一边追我，让我把它擦干净重新写。”

听到这话，旁边的邓晓雨和陈小美同时笑了起来，现在的萧非总是能做出一些一般人做不出来的事情。

“这就是你半夜突然怪叫的原因？”我问，昨晚萧非突然怪叫起来，不仅吵醒了我们这个寝室，还吵醒了隔壁，于是我们两个寝室联合对萧非进行了亲切的问候。

在高三这样紧张的日子里，唯一能够慰藉我的，也就只有和眼前的人在一起的日常，重新回到学生时代的生活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我也逐渐感受到了这种时间的珍贵。

第一个月的时间飞速而过，摆在我们面前的试卷做了一张又一张，在题海的世界里，我唯有侧身看着身旁的陈小美，身后的邓晓雨，再后面的萧非，才会让我感觉到一丝轻松感。

月考成绩发下来，我和王辛来到老张头的办公室拿成绩名单，老张头顺便递给我一些试卷。

“这些试卷都是我们老师自己出的，主要还是针对我们班的弱项出的题，回到班上告诉所有人要全部做完，一张也不许剩。”

“知道了。”我和王辛刚离开办公室，她就哀嚎起来。

“天啊，怎么又是试卷，我这几天看着全是笔记的书都显得格外亲切。”

“别哀嚎了，看看成绩。”

作为班长和副班长，总是有这样的特权，比其他人先看到成绩。

很快王辛找到了自己的排名，年级四十，班级第四，但是，在班级的前几名，却没有看到邓晓雨的名字。

“你看什么呢，你第二名早就看到了啊！”

“我看邓晓雨的……”刚说完，她的名字就出现在我的眼里，第二十名，成绩下滑很严重，但是最近邓晓雨的状态都挺好的啊。

王辛摇摇头，“邓晓雨这次估计要被老张头训了。”

她的成绩不至于考到第二十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我的内心坚信不疑。

回到班上，我拿着试卷放在桌子上，把老张头的要求复述了一遍，下方顿时一片哀鸿遍野。

“不要啊王一权，能不能跟老班商量下啊？”

“是啊，这试卷都快做吐了。”

我看着课表，的确这段时间学习太累了，别说他们，就连我这个成为过社畜的人都觉得难受。

“这样吧，大家把这次发的试卷做了，我给大家争取一次放电影的机会。”

听到了我的提议，下面不满的声音才有所衰减，王辛完全不看好我这个提议，利用晚自习的时间来看电影，这种情况在承志中学的重点班里，是从未出现过的。

“你要自己跟老张头说啊，我是不会帮你的。”王辛在满是粉笔灰的讲桌上划下一条竖线，表示与这件事情划清界限。

“放心吧。”

事实上我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说服老张头给机会放映电影这种事情，只不过作为曾经的成年人的我，太清楚不过，学习需要松弛有度，一味的强压只会让人陷入学习的苦海，老张头自己也曾经是过学生，现在更是老师，更加明白这种道理。

回到座位上，萧非和陈小美向我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在学校里能看电影这种事情实在是难得，就算把手机带进学校也不敢专心致志看一个半小时。

“班级第二就是好啊，都敢跟老班叫板了。”陈小美在一旁调侃道，不过随后她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无奈说：“我也只是试一下，成不成还是另外一回事。”

成绩单张贴在黑板旁的白墙上后，立刻围上来一堆人寻找自己的成绩。

她的脸色不太好，就像是还没看成绩单，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成绩如何，陈小美也发现了邓晓雨的不对之处，接下来的几节课都搬过去跟她坐在一块，我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傍晚，学校的晚自习正常开启，我坐在讲台上清点人数，四十多个人中，我总是一眼就看到不对的地方，已经好几天了，她没有来上晚自习，不仅仅是晚自习，有时候下课，下午过后都见不到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陈小美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人在上面。

天台？我想起了那个刻着诺言的地方，毕竟天台是禁止学生上去的，所以很少会有学生上去，自从上次从上面下来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要是被逮到会被记大过叫家长，我还不想听家长唠叨。

我合上课本，转身走出教室，我觉得有时候公权私用一下也不是不行，做人要懂得灵活变通。我确认周围没有巡逻的保安和老师，打开通往天台的门。

门外的光随着开门的缝隙变大而钻进来，映入眼帘的是她和蓝色的天空，她就靠在墙上，抬头望着上方，脚尖踮着地面，听到了我的动静，她才慢慢把头转过来，见到是我原本有些阴郁的脸上立刻变得阳光起来。

我不知道她是在硬撑，还是真的就见到我很开心，如果是前者，我想要她放开一些，如果是后者，我会很开心。

“你知道吗，我都打算等着老师来抓我了，结果开门的人是你。”她无奈说。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还是说见到老师要比见到我更开心。”

“都……有吧，如果我这么说，你会伤心吗？”

我摇摇头，“不会，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说，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接下来的几天，每当该出现在教室的时候看不到她的人，我都会来到天台陪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安可城不来，以安可城的消息灵通程度，或者说以安可城对邓晓雨的关心，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只是一直没有见到他来过，不知为什么，这学期开始，安可城对于邓晓雨之间的关心程度少了很多，学校贴吧里也渐渐出现了两人“分手”的谣言，可两人从未在一起过。

“你的成绩越来越好了，我感觉我都要赶不上你了。”邓晓雨把试卷盖住，上来天台之后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们总是在天台互相讲解对方不会的题目。

我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头看着她，“这么久了，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了吧？”

“我来天台一定要有什么理由吗？”

“那当然。”

那肯定，我的内心是不会骗我的，内心告诉我，她有心事，要不然她也不会来这里，就像是前几天所说的一样，来这里等着老师来抓，要是没点心事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就算成绩好，老张头也不一定能保住。

“你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习惯于自己一个人藏着，自己消化心里的苦水，也不跟别人说，在学校里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因为长相和成绩问题，你在女生之间没有多少朋友，因为大家都默认你和安可城，你和陆元江之间有关系，你受到很多男生喜欢，所以大部分女生其实不喜欢你，这些问题大家都看得出来，而你一直在一个人消化这些，这些事情压抑在心里，久了你就发现其实自己一个人慢慢找个安静的地方消化这些，也挺好的……”

这些话我不知道是怎么说出来的，就像是有人在我的脑海里植入了这段话，让我在合适的时机把这段话复述一遍，而我本人没有任何感觉。

难道是记忆？突然我觉得脑袋有些疼，我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这些画面中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说着这些话。

这些话我早就跟她说过吗？

她苦笑一声，整个人躺在地上，眼里是蓝色的天空，就像是要释放什么一样。

“王一权，你想考南方电影大学，如果你爸妈让你考其他的学校，而且是一定要你考其他的学校怎么办？”

怎么办？我上一次已经经历过这样的遭遇了，虽然记不太清，但是内心的感觉是不会骗我的，上一次的痛苦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了，那么这一次，我会跟着我自己的心走，无论是追寻她也好，考大学也好，我打算跟随自己的内心走。

“我的未来，我想自己做决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如果是别人替我做的决定，到头来结果还是需要我自己承受，所以，我不会让别人打乱我的未来，就算是父母也不行，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别人不应该支配我们的生活，如果有人想要你按照他们的给你铺设的道路行走，那么他们就是大魔王，而你，就是勇者！”

勇者！这两个字我自己都想要嘲讽一番，如今我的说出这两个字来也算是沾上了回溯时光的福气，因为我……根本不是勇者，真正的勇者，应该是你邓晓雨才对。

她站起来，把桌上的试卷收起来之后踢了我一脚。

“走啊，你不是答应给同学们看电影吗？”她笑着说，脸上那股自信，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这就是班级第二的自信吗？

经过和老张头的协商，他终于答应给我们放映电影，代价就是期中考试我们班的成绩平均分要提升，否则以后就不用看电影了。

“看《阿甘正传》吧，听说很好看的。”

“《千与千寻》也好看啊，我想看千与千寻。”

“《放牛班的春天》吧。”

我这听最后这部电影的声音，小声笑了一下。

……

台下一片讨论声，讨论了将近十分钟没个结果，我看着马上就要上晚自习了，于是说道：“既然大家都有想法，那么我们选几部来投票，我看看……”我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部电影的名字。

“《千与千寻》《阿甘正传》《放牛班的春天》，我们就在这三部电影里面选吧。”

我承认有点私心，因为第三部电影是邓晓雨提议的，而且只有她一个人提过。

“首先是《千与千寻》，有多少人同意看……13票。”我数着下方举手的人，默默在台上写下票数。

“然后是《阿甘正传》……10票。”

“最后是《放牛班的春天》……14票，就看这个。”

突然下方有人吵起来。

“副班长，明明是13票。”

“我也算一票，所以是14票，而且也有13个人同意看，说明这是民意，不是我个人意愿。”我把多媒体打开，找到一个画质好些的盗版网站后回到座位。

电影中，马修走出辅育院，身后的地面上铺满孩子们送给他的纸飞机，马修带走了其中一个孩子，电影结束。我听到身边陈小美有微微的啜泣声，有些不忍心去看。

这个晚上很好，没有老师来查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因为这件事情，老张头被批评了，如果我们下次考试平均分不能提升的话，老张头很有可能失去班主任的位置。

这大概就是风险和回报同存吧。

这次的放映电影就像是一次放松的开始，7班的氛围逐渐跟其他班级相似起来，没有重点班的紧张感，只是……邓晓雨还是和之前一样，表面上非常放松，却在四下无人的时候面露痛苦，我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静静看着这一切发生。

期中考试我和王辛如期拿到成绩单，邓晓雨的成绩第一次到了第一名，这个成绩让我意想不到，因为她的状态一直不太稳定，这样的状态还能考班级第一吗？

“看来邓晓雨恢复不错啊，居然考第一了，年级排名也是第五名。”王辛把成绩单递给我。

我却觉得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个时候我希望是我感觉错误。

“你有病吧，只是一个杯子而已。”刚走到班级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算了，我自己收拾就是了。”

“不是，你装什么啊，你不要以为你……”

说话的男生看到我进来之后，立刻不说话了。

“阮康，这怎么了？”我走上去看着低头正在捡碎玻璃的邓晓雨，又看向阮康。

“副！班长，管好你的人，勾搭这么多人就觉得自己行……”

阮康话还没说完，我便一拳揍了上去，他凭什么说邓晓雨坏话，还是这种坏话，他凭什么！

阮康连着退了好几步撞到桌子倒了下去，跟阮康关系好的人立刻围了上来，萧非和安可城见情况不对也带着自己几个关系好的人上来打圆场。

“我说错了吗，邓晓雨你什么货色你自己清楚，还装，别人看在陆元江和安可城的面子上对你客客气气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女王了。”

听到这话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想上去立刻被身后的邓晓雨拉住。

“对不起，是我脾气不好，是我杯子被碰掉了，我对其他人发火，的确是我的问题。”

邓晓雨连着给阮康道了好几个歉，也许是阮康也没料到会发生邓晓雨道歉这种事情，也就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了。

“我有点……”邓晓雨捂着脸跑向教室外。

“萧非，麻烦你把碎玻璃打扫一下。”我不放心她，也立刻跟了出去，果不其然，依然是在天台上。

她蹲在地上，不断擦着自己的眼泪，手指不知何时被割破，鲜血染在衣袖上迅速散开。

我拉过她的手，把纸巾盖在流血的手指上。

“没有玻璃渣，堵一下就好了。”看着纸巾沾染血的地方扩散开来，我内心总归不好受。

“没关系，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那些都是别人强加给你的。”

“阮康也是，待会我跟他好好说说。”

邓晓雨突然抱住我，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她如此强烈的拥抱。

“一直在忍受这些事情，一定会很累吧。”我轻轻说，也伸手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放开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全是泪痕了，这些泪痕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却在我的心里留下印记，我不想她这么伤心，但是现在，我却只能给她一个拥抱，其他的什么也干不了，我以为自己作为一个大人，能有很多办法解决很多问题，现在看来，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高中生罢了。

“把脸擦擦干净，这样下去都不好看。”我把她的脸上擦干净，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王一权，我真的很装吗？”

“哪有？”

“我不想要那些校花的名号。”

“那就别理。”

“我也不想和陆元江他们扯上奇奇怪怪的关系。”

“那就拒绝。”

“你能不能！”邓晓雨突然大声吼起来，随后用力把我推开，却无力看着我。

“你能不能……不要……”

我没听清楚，朝她走去，她慢慢向后退去，直到碰到墙壁才停下来。

“你要是累的话，就停下来吧，停下来休息一下，你要是不愉快的话，就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你要是感觉到不开心的话，我就在你身边听你吐苦水，你要是想要发脾气的话，你要知道你有发脾气的权利，别人没有必要顺从你，你也没有必要去顺从别人……”我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很柔软，我像是对待棉花糖一样，生怕弄坏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已经很坚强了，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东西，你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柔弱。”

天气格外晴朗，阳光肆无忌惮撒在我们身上，我知道这一次我拥抱了很久，久到我不知道是怎么下去的。

我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床板，不知不觉间失了神，脑海里回响着《一步之遥》，而我和邓晓雨在人群中翩翩起舞，我相信，我们会好起来的。

我喜欢邓晓雨，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是这样，再来个十年，也还是这样，她现在仍然有拒绝我的权利，但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我不明白为什么让我回到十年前，遇见十年前的她，又让我失去记忆，再我需要的时候这些记忆又会出现，既然我已经回来了，那么我就不会放弃，就算未来依然会想原来发展的那样，我也不会放弃。

因为……我想要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