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谶文与传说

夜色中，悬挂在天上的星体投下昏黄斑驳的光影。

绿豆眼沉默地走着，每一步都沉稳有力，而眼底却是疯狂的绝望。

他该向谁宣泄心中的愤恨？

那位让蒜头鼻实力暴涨并最终走向死路的神明吗？

他不能，因为祂是他拼尽所有都无法动摇分毫的存在。

所以，他只能向能够到的人复仇。

绿豆眼不是宁飞和步轩的对手。

可他有别的方法。

干裂的土地延伸到四方，张开的陷阱迎来了它自投罗网的猎物。

终于，绿豆眼走进一座破败的神庙，面向俯视众生的高大神像，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星域总有各种各样的传说，传说掉入悬崖的弱者能得到绝世神功，传说绝地中的宝物中藏有各种各样的老爷爷。

而此地最盛行的传说就是，夜半时分，荒山破庙，虔诚的信徒将见到真正的神明，并得到想要的赐福。

重点是心诚则灵。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绿豆眼想着，用命来求，想必没有比他更心诚的人了吧。

他想求步轩受到同样的诅咒。

步轩停在庙门口，无视周围突然亮起的信仰之光。

一目五最后一块拼图在此刻彻底完成。

谶文是怎么生成的呢？

第一步，选一个有独特天赋的天才，为他的天赋创造一个名字。

这是文件名，是标签，是确保所聚集起来的信仰力不会迷失的定位点。

第二步，创造一个故事传说。

这里便是刑殿和祭司殿的‘取士’分歧了。

对刑殿来说，我为这个天才扬名，为他聚集信仰之力，作为回报，这个天才可以在生前将谶文共享出来，也可在死后将谶文放入刑殿的法箓中。

因为天才可能出自普通人，所以说它给凡人上升路留了‘一线生机’。

但祭司殿不然，它绝不允许凡人的僭越，即便这谶文本就出自凡人。

它会抛却这个天才，转而只为这个天赋捏造故事传说。

这个过程离不开一目五的帮忙。

每一份主题帖都是一张不容拒绝的征调文书。

而它完整的能力是：祂能改变你的思想，祂能通过你的思想来影响真实世界。

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人只是战斗工具，在完成主题帖人生的那一刻，天才便会死去，凝成‘谶因之果’，这便是祭司殿法箓中的谶文来源。

第三步，吸引所有被这个故事打动的人念诵祂的名。

人类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他们靠着一个大故事聚集在一起，又靠着一个又一个小故事划分群体。

什么样的故事能吸引更多的人？

祭司殿深谙此道，刑殿或许也知道，但他们没办法定制，只能碰运气。

比如蒜头鼻和绿豆眼参与创作的这个故事。

他们会形成什么样的故事呢？

比如我从我朋友那听说，从前有个平凡的普通人，他叫蒜头鼻，是个被丢进人群中立刻就会被淹没的家伙。

他不是个好人，但在一次不明原因的灾难中，在那么多灾民里，他突然就勇敢了一回，将命在旦夕的绿豆眼拖到了安全地带。

这位朋友此时会情绪激昂，愤声补充：这次灾难，不过是大人物的博弈，而我们，只是被意外踩踏的花花草草！

而‘我’口中附和，但心中可能正在滋长一个念头，如果我也能成为这样的大人物就好了。

刚从灾难中逃生的蒜头鼻就是这样想的，他想受人供奉敬仰，哪怕他可笑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因救人被当做英雄称颂，他因赞扬和期许不再想当一个普通人，他不想回到无人问津的角落。

这样的渴望是那样的强烈且普遍，这就是谶文最上等的信徒。

但故事不能这么讲，人阴暗的思想怎么能暴露出来，人口口相传的是道德。

别人的道德。

在说这故事的上半段的时候，要提前注明，这不光彩的心理活动是我朋友的朋友说的，而我说这个故事的原因是下半段。

绿豆眼为报仇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没了。

是的，道德的外衣不需要太长。

这个故事完整了。

信徒打着被绿豆眼感动的名义走进神庙，跪下祈祷的时候却可以像蒜头鼻那样默念我想成为一个大人物。

成为什么样的大人物呢？

比如可以献祭一切来成就自己的“英雄”。

是的，英雄的后半段果不其然的被所有人忽略掉。

人只能看到想看的关键字。

【他将献祭身边所有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一目五可以算的上是相天和真正的守护灵。

当初祭司殿的0号实验，就是想用一目五的能力捏造一个天才出来，可惜，和他们原本期待的并不一样，天赋并不能凭空复制，而只可以是转移。

实验中断，也不知是在转移天赋的过程中，还是收回天赋的过程中，刑殿的人来破坏了。

他们抢走了相天和，洗清了他的记忆，恢复了他的本来性情。

阴差阳错，或者说日思夜想下，绝无可能再次成为筹师的相天和，利用一目五被迫留下的一半天赋神通，将步轩给招来了。

所以，一目五献祭所有信徒，就等于相天和献祭身边所有人。

这段时间，在祭司殿的操控和刑殿的默许下，像蒜头鼻和绿豆眼这样听到传说并被之吸引的人一定不少。

他们的手终究还是没满足于屈屈的普通人身上。

金字塔结构还是要向筹师身上压下来了。

步轩已经准备好了。

信仰之光向前方延伸，信徒开始了朝圣之路。

远方的神像身躯如松，眉宇间尽是威严，眼眸深邃，仿若能直指人心。

信徒如洪流般汇聚而来，脸孔面具般统一——枯槁却异常亢奋。

他们低声诵念，意念同频，在虚空中荡起阵阵涟漪，穿过层层空间屏障，形成一个渐渐扩大的锁链通道。

“我们要在那里建设属于自己的神像，要富丽堂皇、要美轮美奂。”

“不止一处，要在世界的每处角落都供奉起袅袅香火，村落、城市、州郡、星球、乃至整个五大星区。”

“只要献上自己虔诚的信仰之力，就能得到神明优厚的回馈。”

“祂会赐下神迹，剥离我们身上的业障，让我们和本源之力融为一体，让我们不断变强，甚至成为神明座下强大的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