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姜夜起了个大早,在院中继续研究术法,学习施云布雨、腾云驾雾、分水术....
至于寻找龙王复活奥秘之事,就交给秋羽衣了。
昨天姜夜在院中修行术法的时候,秋羽衣曾来过一次,说她翻看古籍,发现了龙王的相关线索,等找到龙宫入口,就来告知姜夜。
这倒是能省姜夜不少心思。
对于秋羽衣的追查本领,姜夜是非常认可的,毕竟地龙案,以及前段时间的妖邪追踪都历历在目。
而且秋羽衣还带来个好消息,这几天她心境突破,成功凝聚人花,终成人仙,只等朝阳观住持回来,就有望上天做仙官了。
“道会,我出去了。”
朱守成走出东厢房,对姜夜打招呼道。
今日他依旧是去帮黄老爷镇场子,助矿民挖朱砂及灵草。
说起来,这个黄老爷朱守成其实认识,之前还因坐船要高价的事骂过他一顿。
没错,黄老爷正是曾讹他钱的黄二郎。
正是有这恩怨,当朱守成忽然上门,并显露徒手断树之力时,黄二郎当即大手一挥,决定不愿再选了,就让武力惊人的朱道长来做护法罢。
....这绝对不是因为害怕。
朱守成当时也没说什么,曾经的亏,市口骂一顿就算还了,不至于旧账新算,毕竟还指望做黄二郎的保镖赚钱嘞。
“好。”
姜夜对朱守成应道,又转身给浮香一些碎银,让她去买点菜饭,继续观看腾云驾雾,修行术法。
...
鲍家村。
村正佝偻着身躯,拄着拐杖走进社神庙。
“社神,最近夜晚围在村外的妖鬼怎么越来越多,莫不是又要重现四五十年前的妖邪之乱了?”
药顽的阴神从高空降落,在地面变成小老头,神色凝重:
“恐怕不仅如此。
“昨夜,村外聚拢的妖邪已经有能威胁本神的存在了,但它们暗自藏匿,并未袭击,像是在等待什么。
“如此情景,比过往五百年里所有的妖邪大乱,更加可怕!山雨欲来啊,这回,临江不知能不能守得住。”
药顽忧心忡忡的说道,接着发令:“村正,以防万一,你让村民们从现在开始,就把屋中的重要物件收起来吧,随时准备跟本神撤到县城!”
“好。”
村正听他如此郑重,也没耽搁,快步离开社神庙。
待他离开,药顽叹息道:“五百年前的妖鬼大祸,有那位老道长一剑镇压,如今,这比之前凶猛百倍的大乱即将来临,又有谁能够镇压群邪呢?”
...
黄娇楼前。
古藤站在擂台上,抱着长刀,像看牲畜似得,俯瞰着台下的众人。
昨天杀了个土狗,刚起兴头,结果没人敢上了,再加上那时天黑,护道者便暂停了比斗,令古藤颇为遗憾。
于是今早,他寅时就已经起床,早早的与护道者来到擂台,等待开打。
自从杀死那个刀客,他发觉刀锋划破衣帛,切开肌肤、劈断骨肉的感觉,真是令人着迷,对手的惨叫哀嚎,比青楼姑娘的叫声还要好听!
看着这些人畜在地上挣扎、翻滚,绝望等待生命的流逝,古藤一阵舒爽,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更加期待。
“今日,哪位愿上台切磋?难道大家都不想要这比斗的彩头?”
护道者看时间差不多了,上台如此说道。
下方刀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都没再像昨天上午那样,抢着上台了。
气氛僵持莫约半个时辰,护道者正想再说些什么。
突然,远处,在几个刀客的带路下,一位身材肥胖,拿着把砍刀,浑身血腥的武夫从街边走来。
“我来战你!”
刀客们循声看去,认清来人后,皆是振奋起来,这位屠夫,是县里著名刀客之一,刀法精湛绝伦、又是武夫千钧之境。
要不是近些年娶妻生子,没了进取之心,怕是已经七品凌云了。
“哦?这次的猪猡看上去有点本事。”
古藤轻蔑的笑笑,待屠夫上台,还没等他开口,就迫不及待的冲刺拔刀,锵!两刀对撞,摩擦出耀眼的火花。
这一下竟被挡住了,古藤稍微认真了点,与屠夫缠斗,他没有凭借肉身的优势欺负屠夫,光凭技巧,连斗十五招。
终于,屠夫已过壮年,高强度的战斗下还是露出了破绽,被古藤一刀砍在背上,瞬间划出一条大豁口,再抬手砍掉屠夫握刀的右手,接着回转刀锋横着斩击。
噗呲!
血从脖颈冲天而起。
古藤大喊畅快,随手把屠夫的尸体如野狗般丢下擂台。
“爹!”
一对母子瞬间从人群中跑出来,对着屠夫的尸体大哭起来。
周遭刀客见状尽皆寂然,屠夫是有家室的,古藤给的彩头,根本不足以让他冒这个风险来比斗,只是附近刀客看不惯外县人的猖狂,苦苦劝说,才请他出山。
没想到间接害死了他。
屠夫一死,附近的普通刀客再无声响,全部低下头。
而有能力打败古藤的老牌刀客们,也皆暗藏附近,没有上台。
他们明白,这比斗说是彩头丰厚,其实怎样都讨不了好,输了就是死;赢了,看对方长辈那阴翳的模样,怕是也没好下场。
早上刚开武斗的时候,其实有位凌云刀客想要上台,他自认为看穿了古藤的路数,有把握拿下这个外县小辈。
可还没动身,就被护道者眯眼扫视,护道者六品培元、堪比武仙的滔天气血,瞬间笼罩了他,压得他不敢冒头,其余凌云刀客感应到,自此再不敢妄动。
于是导致此刻从上至下,都不敢上台,这宽大的街巷,唯有屠夫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上来的?你们这群猪猡!”
古藤站在台上骂道:“一群没有卵蛋的废物,难道这个县,住了二十万的孬种?”
“好,这样吧,接下来只要有谁敢上台,我让他一手一脚,如何?而且彩头再加黄金五百两,以及能洗刷五脏,突破至凌云的气血宝药一株!”
可即使他这么说,台下也鸦雀无声,只是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看来这临江之行到此结束了,一群没胆的垃圾。”
古藤摇头失望的说道,他转身与护道者招招手,就欲下擂台。
可护道者却摇头拦住他,道:“少爷,家主有令,每县打满千场,你还差五百零三场。”
说完,不容古藤拒绝,护道者给人群中的几个壮汉使个眼色,下一瞬,就有人被强行丢上台。
古藤对此也没意见,既然能杀,就再在临江留会吧。
他飞步上前,几下把丢上来的刀客砍成人呲,踢下擂台,满眼舒畅。
“还有没有上来的?没有就继续丢!”
护道者飞到空中,大笑道,终是露出了他的獠牙。
看到这一幕,许多人都想退场了,可人群最外围,一伙黑衣刀客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把这几百刀客团团围住。
黑衣刀客们散发的凌云气息,逼得刀客们不敢逃离,纵使人群里的几个镇魔使,也都是惊怒交加。
“有没有自愿的?没有的话,十息后,就再丢一个。”
护道者在空中抱臂大笑。
这里的城隍他早就打点过了,根本不会来管,而县衙的校尉,他又丝毫不惧。
这临江县,给少爷练手,刚刚好。
“九——”
“八——”
护道者一字一句的念叨。
众皆寂然中。
屠夫的儿子,一个十三岁,还未束发的少年,拿起父亲的刀,在刀客惊讶的目光中,沉默着,一步一步爬上擂台。
...
...
当西街的行人摊贩,甚至衙役、镇魔使都被比斗吸引,围在黄娇楼前的时候。
一处巷口,柳氏化作尖嘴獠牙的怪物,一把将路过的女孩拖进巷子,扑在地上狂啃。
“嗬....好吃!好吃!”
肉块被一口一口咬下。
血浸染了地面,仿佛一朵雏菊。
...
...
屠夫之子从小跟父亲习武,筋骨强健,此时几步就爬上了这一丈高的擂台。
他在台边站定,盯着古藤的背影,双手紧握砍刀。
木梯口的古藤听到动静,转过身,发现上台的是个还没他肩高的少年,觉得有点意思,他道:“小猪猡,你想怎么死?”
方云并未理会他的羞辱,先报父名,再报己名:“白云坊,方辰之子,方云。”
古藤见对方无视自己的问话,也不恼怒,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獠牙:“很好,既然有人上台,约定照旧,我就让你一手一脚!”
说罢,他右手背到身后,用左手握刀,双足合并,稍一蓄势,便屈膝跳向方云,一刀砍下。
噌!
方云本能的抬刀格挡,可哪怕古藤收敛了大部分力道,也不是他一个少年可以抵抗的,这一击就令他单膝跪下,咬牙使尽全力,才没让刀砍到头顶。
古藤见他裆下,抬臂横撩,簌的一声,即使方云竭尽所能的后退,还是在胸口划出一道口子。
一道红线在胸口冒起。
有点疼,但比起台下无首的父亲,算不了什么,他抬头看着古藤猫捉老鼠的笑容。
面色平静,心怀死志。
上台前,方云就已经知晓自己的下场,打赢对方是不可能的,也不该由他这个少年来做。
方云想的很简单,用他的死,来换取凌云武夫的出手。
临江县不是小县,万千刀客,难道一个能够打赢古藤的人都没有?
方云暂定心神,提着刀主动冲了上去,今日即使被刮成千片,也要让这外县的人魔,知晓临江武夫的厉害。
...
道会司。
姜夜放下腾云驾雾之术,闭目感应着天地之炁,按照经文运转法力,元神,驱使云雾。
在经过一次失败过后。
呼——
第二回,刚施展法力,就有股大风从苍穹刮来,裹挟着浓雾,直冲小院。
这片由法力凝聚而成的云雾缭绕着姜夜旋转,似要将他托起,但初次体验并不熟悉,只是离地三尺,就重心不稳,掉落在地。
姜夜二次失败后并未急着尝试,静心沉思,直到想清楚问题的关键,才三度施法。
大风再次刮来,这回姜夜没立刻上云,而是让法力云雾在地面凝结如实质,像是一团浓白的棉花糖。
确保能够承载他恣意飞起,才抬脚上法力之云,双脚在云里固死,右手并作剑指,心念:“起。”
簌!
云朵晃晃悠悠飘起,拖着他起身,飞到半空。
这与他肉身横飞的感觉大不相同,让姜夜新鲜不已。
慢慢熟悉驭云,就开始绕着全县飞行,体验仙人的感觉。
...
黄娇楼前。
古藤依旧在戏耍方云,即使一手一脚,也足以碾压这个不到九品翘关的少年。
他一刀一刀,在方云身上留下众多红色的血痕。
但每道都不会使方云大伤,只会让他痛。
“小猪猡,继续啊。”
又是一招交锋,这次,古藤稍微下了点重手,砍伤了方云右手的中指。
剧烈的疼痛,使他根本握不紧刀柄。
但方云也不想再握刀了,满身都是血痕,剧痛蚀心,几欲昏厥,该落幕了。
方云放下砍刀,盯着古藤,突然冲上去,在古藤惊讶的目光中,狠狠的咬住古藤的手,牙齿用力,青筋暴起,咬下一块血皮。
“啊——小畜生,找死!”
剧烈的痛,激怒了古藤,他当即一脚踹翻方云,对着方云疯狂砍击。
血一道一道从伤口飞溅,落在附近刀客的脸上,打在他们的向武之心。
历经数百刀,血都快流尽了。
方云一声也没叫,只是盯着台下的武夫们,尤其是求他父亲上台的几个刀客,笑着说道:“我叫方云,年十三,乃临江刀客。”
话落,伤势过重,心头的炁也随着话语散掉,当场身亡。
古藤依旧狂砍,直到地上的躯壳不像人样,才满脸是血的抬起头。
古藤对着护道者喊道:“让他们走!有胆子,就把全县的武夫都喊过来,我挨个杀!”
护道者不知道县里还有姜夜这等神圣,城隍也没告诉他,于是大笑道:“好,好,这才是我古家少爷!”
大手一挥,当即让黑衣刀客们放行。
没了阻拦,擂台的刀客们当即散开,一个个拼了命的逃离。
然而,方云的笑,却在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懦夫,是没有资格自称刀客的。
...
“嗬...嗬...”
柳氏吃完肉,从女孩身上爬起。
红着眼睛,满嘴獠牙,想走出巷子寻找下一个猎物。
可突然一群刀客从街边跑过。
“别暴露,等他们先过。”
她听着脑海中忽然响起的声音,双目生出灵智,暂且躲避,等刀客们走了,才趁着一个少年不注意,一把将他拉进巷子。
尖牙猛然撕咬,血呲在墙上,冒着热气,一只苍鹰飞过,低头扫了眼狂吃的柳氏,并未停留,在高空盘旋全县。
沿途所见,只见这临江四十一坊。
各处暗巷,接连绽放起一朵朵血花。
尖叫声,嘶吼声,啃咬声,无助的悲戚,恣意的狂笑,压抑的逃窜.....
大乱,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