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翩翩,泼洒在地,汇聚成洼流入街衢街河之中。
姜夜二人脚踩青石板路,走过台门建筑,来到直街,黄酒、织布、卖花、糖人,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来来往往,附近街巷弄里还传有宛转悠扬的戏腔,烟火气十足。
“药顽。”
经过半日的相处,姜夜对于药顽已是熟悉,知晓他生前的名讳。
虽不明他因何而死,可姜夜明白药顽是有大功德的,否则也不会刚上任鲍家村就有九丈香火,定是其他地方对他祭拜所成。
另一边,药顽昨天才从县里赶到鲍家村,今天就又回来,看着喧嚣街市五味杂陈,听到姜夜呼唤,抬头应道:“怎么了,道长?”
姜夜问出自己的疑惑:“我听说官吏上任都需朝廷委派,领取吏部凭证,祭祀城隍等,较为繁琐,我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道长,无需这么麻烦。”药顽笑着摇头,捋了捋长须,边走边说道:“县令上任,确实需朝廷委派,吏部凭证,可那是县令,作为一县父母官,自然需层层把控。
“但道会不一样,这官位看似统领全县道士,负责记录道籍,分发度牒,权力颇大,可实则并无品级,是个杂职官。
“若附近道观没什么本事倒也罢了,当道会乐得清闲,可那县东朝阳观,住着的道士超世绝伦。
“朝阳观住持,虽比不上道长您,那也是一剑斥退山君的大修,不仅如此,其下都讲、巡照,皆是法术精湛之辈。
“道会司想让他们做些什么,除非能在法理上辩的过他们,否则难以调动。之前几任道会便因此事,常被县令责骂,这职位也因此空缺许久,没人能够胜任。
“到了。”说着,药顽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大门两侧墙面斜着延伸,门墙呈八字的县衙。
门口楹联写着:“不负苍天何论官阶只七品,常怀普爱生怕民心失半分。”
药顽直入县衙:“道长,我们先去吏房,登记入册。”
姜夜点点头,边打量边跟在他身后。
入了大门,中间甬道两侧,分别为膳堂、监狱,三班、寅宾馆,房屋内进进出出的差役见了药顽,纷纷拱手。
看的姜夜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个“小老弟”,在县里还是有点身份的。
药顽善于察言观色,看出姜夜的不解,指着差役腰间的牌子:“道长,邪魔善于幻化,蛊惑人心,之前总是发生妖物化作县令、武将,然后霍乱一方的事情。
“为杜绝此类惨剧,鲁真人遣工匠制作了特殊的腰牌,将朝廷在册的文武官员、修者、鬼神、妖王,尽皆记录其中,这些小吏应是察觉到了我的阴神气息。”
姜夜露出恍然的神色。
二人说话间走到了一进院的尽头,从仪门左侧偏门进入二进院,这儿东西有两排平房,正是吏户礼,兵刑工六房。
药顽没过多停留,带着姜夜直入东侧吏房。
一张八仙桌,三把太师椅,正在处理考勤的吏房主头得知药顽来意,极为重视。
毕竟腰牌感应,这可是八品社神,在穷县都勉强能当城隍的。
道会本身不是什么肥差,没有油水可捞,既然这位举荐,自无不可。
但按照流程需先禀报县令、典史,其次就是核验资历。
想当道会,首先得是个有道籍的正统道士,其次还得是个有能耐的道士。
道经、炼丹、术法、斋仪,需得样样精通。
听的姜夜一阵头大,所以按照朝廷的评判,自己其实连道童都算不上?
这还真是,除了打斗,其余他确实不会,山上也没学。
药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发觉了这一点,除了穿着,姜夜没哪点符合道家的。
甚至早上超度鲍良的时候,都是他药顽来念的《往生咒》。
于是,药顽在桌上悄悄放下五两银子,适时开口:“道经、炼丹、斋仪,这些本就走个流程,免了吧。至于道籍,道长深山修行多年,一心求道,不知入册事宜,还请通融一二,只考校道长的术法,如何?”
吏房主头听了,沉吟片刻,想到最近朝阳观闹挺的很,整的乡绅怨言不已,有个道会在,也多个承担责任的主,这才默不作声收了银子,道:
“有社神公公举荐,我相信这位道长定是道行高深,青春长驻,这样,最近白云坊西街百花园闹妖邪,有嫖客发现了几具不知来源的尸体。
“日夜游神都去探查过,没发现什么妖物,可能妖邪对朝廷比较防备,正好道长是个生面孔,不如再去一趟,若能了结此事,赴任道会,自是名副其实。”
主头此举相当于给姜夜开后门,只要能力够强,哪怕其他的科目不懂,没有道籍,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好,那就多谢主头。”药顽拱手一谢,和姜夜离开了吏房。
走出县衙,药顽有些羞愧,昨晚他还和姜夜打包票,说获取个官职不难,结果来了县衙,却还要过次考核。
但这也没办法,当时他还以为姜夜是远古道家仙神,法力通天,学识渊博,有了他的举荐,做个道会本是水到渠成。
可不料姜夜好像只懂斗法,攻伐无双,而其他道家百艺嘛....还不如他药顽。
想了想,他无奈道:“道长,我归属城隍,县衙内的升贬不好过多干涉。”
“无碍,先去看看妖邪也无妨。”姜夜观摩着县衙建筑,随口道。
药顽点点头,开始安排:“好,那我们先去百花园,对了,说起百花园,十几年前本是一处荒地。
“现今不知为何,却已演变为青楼,这等藏污纳垢之处,若要前去,您穿着道袍不太妥当,得换身行头。”
姜夜前世看过一些古典小说,否则之前也说不出官员上任要凭证、祭祀的话,闻言回道:“那我们先去布庄弄些衣裳?”
“布庄做一套衣裳短则两三日,长则数月,过于缓慢,但小老儿另有办法,道长且随我来。”
药顽淡然一笑,朝着来时的街市返程。
姜夜跟上药顽,心中感慨自己真是福缘不浅,刚下山就有药顽这种小老弟送上门来,省时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