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平怨

面前熟悉的面容上绽放出熟悉的温柔笑颜，说出的话却异常冰冷。

沈念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那三个字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沈念的耳朵。

“杀了我。”

没有留给沈念拒绝的时间，在青璃的眸子再次变成赤红之前，手中的剑已经刺进青璃瘦弱的身躯。

青璃的眼神中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带着沈念刚刚铸出的灵剑，毫不犹豫地自罪己崖一跃而下。

数道灵气打在青璃和沈念原本站立的位置，打在青璃的脚边。

白不染闪身接过沈念，替沈念拦下攻击而来的灵气。

和白不染一起有所动作的是青岐和沈湫。

青岐速度更快一步，但是也只摸到了青璃的一片衣角，还被飞窜而来的灵气误伤，喷出一口鲜血。伸出的手渐渐攥成了拳，锤在地上，震落些许碎石。

“青璃……”

沈湫的速度比青岐慢了一息，什么也没摸到，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苏墨卿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蓦然失神。

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

青璃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一点声音也没有产生。

原本沸腾的怨气伴随着青璃的消失渐渐归于平静，空气中的怨气也渐渐变得稀薄。向众人证明青璃以身平怨，重新封印了鬼沼。

眼泪比声音来得更快，沈念的嘴刚张开，却尝到一片苦涩，原来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师姐说，谢谢我？”沈念的双眼失去焦距，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为什么？难道该死的不是我吗？！”

沈念眼睁睁看着青璃纵身一跃，转身看向她时，对她说谢谢。

只是声音被风吹散，破碎，变成尖锐的碎瓷片扎到了沈念的心上。

气急攻心，以至于呕出一口鲜血。

沈念用手锤着自己的心口，似乎这样能让心口的钝痛得到些许的缓解。

沈念如今欲死不能。

“若是早知师姐用意，我愿自毁修为，此生不碰剑！”

沈念怎么也没有想到青璃突然教她铸剑是为了自戕。

“我宁愿死的是我……”

沈念踏上修仙之路，原本就是因为初见青璃之时，青璃应她的请求，用灵气在掌心为她亮了一盏灯。

无论如何，沈念也没有想到，她会用自己的剑，杀了青璃。

不明情况的峰主问白不染：

“魔修何在？”

他们看到青璃跃入鬼沼，还在担心占据了青璃躯体的魔修是在施展障眼法，看似自戕，实际上已经逃了。

这时点点星光拥簇着一团白光从罪己崖下升了上来，白光落入沈念的掌心，是她的灵剑。

点点星光落进众人的眉心，而沈念和沈湫没有此待遇。

“这是？”

众人不解这些星光是何物。

只是星光落入眉心时，他们从心底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缘由的悲伤。

仿佛凉凉月色。

“是她的怨气。”沈湫的声音忽然响起，“拥有仙灵根者，可除百鬼，却不能解自身怨气。”

沈湫重复了一遍青璃的话，在青璃说之前，沈湫也不知仙灵根还有这种作用。

联想到这句话，沈湫便知道青璃在跃进鬼沼之前先借沈念的手杀了自己是为什么了，并非多此一举。

沈念也是仙灵根拥有者，可以平怨气。

“她怕自己死后产生的怨气伤人，所以借小师妹之手，平了自己的怨气。”

因此，从崖底散发出来的怨气才会化作点点星光，只让人感受到她的伤心，却不会伤人。

“就算是死，她也在为我们着想，明明是她用自己的命，拯救了整个登云。”

“她把苏沐压制在自己的体内，选择和苏沐同归于尽。”

苏沐的气息消失之后，打上登云的众魔修、鬼道犹如退潮一般逃窜。

白不染脸色惨白，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救下沈念，而青璃就在他面前跃入鬼沼。

他早已死寂的心在看到青璃跃下的那一瞬间猛然刺痛，到现在连绵的痛几乎将他侵蚀。

经脉中灵气逆行，四肢百骸都传来阵阵的疼，气息全部全部紊乱，道心已乱。

“不可能，这不可能，青璃，怎么可能会死？”

在场最先感受到白不染紊乱的气息的人是青岐。

“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她不是已经死在你面前了吗？你还想要什么证据？需要从鬼沼中翻出她的残骸证明给你看她已经死了吗？！白不染！你明明可以救下她！”

青岐仿佛是用窒息之前从肺里挤出的残留的空气说话，每一个字的变了调，平时最注重整洁的人此时连嘴角的血都不去擦，灰尘满身，眼尾绯红，狼狈地瘫坐在地上，控诉着白不染。

方才的沈念明明是有自保的能力。

而青璃无论是往前还是后退都是死路一条。

白不染距离二人最近，足以救下青璃。

可是二选一的选择题，白不染还是选择了沈念，哪怕沈念不需要他。

或许是以往无论如何惩罚青璃，她都能像没事人一样再次出现在白不染面前，给了白不染一种青璃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的错觉。

可是亲眼看到青璃跃入鬼沼，白不染才仿佛恍然大悟。

原来青璃也是会死的，会消失，会从他的身边离开，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

白不染站起身，忍受着好似筋脉全部断裂的疼痛，挪动步子走向悬崖边。

仿佛刚才二选一的场景在他眼前重现，这次他选青璃，他试图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团空气，顿时心更痛了。

登云众修一部分在料理逃窜在各处的魔修、鬼道，另一部分赶到罪己崖助阵，却不见魔修，只能看到神情恍惚的诸位。

而他们的仙尊却像是中邪一样在悬崖边，重复着抓取什么的动作。

接着他们就看到岐黄峰峰主青岐仙君一脚把仙尊踹开，仙尊仿佛没有感觉一样，继续试图走到崖边，又被踹开。

青岐仙君脸上的厌恶做不得假，身边的其他人却没有阻止青岐仙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