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开

罗恩用乌黑的手，扒拉着破旧口袋里的钱币，有些小心翼翼。

发现的那块巨大湛蓝晶石。

化为了此刻罗恩兜中的，这三十八枚铜币。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在确定路上没有因为口袋的窟窿遗漏后。

罗恩摸着这些钱币。

心中愤懑。

他知道矿主黑。

却没想到这么黑！

单半个拳头大小的湛蓝晶石，领地贵族们都愿意用好几枚银币购买。

而那块巨大湛蓝晶石。

虽镶在矿物原石中，还需要耗些时间，才能完全开采出。

但价值再少。

也在百枚银币以上！

或许罗恩以往给人的印象，实在软弱可欺。

矿主方以罗恩仅是发现，未能开采为由。

仅仅给了他三十八枚铜币。

在神圣盖亚帝国。

一枚银币等于百枚铜币，而百枚银币等于一颗金朗。

作为矿工。

罗恩拿满底薪。

一个月只有三十几枚铜币。

全部用来买麦面，啃土豆。

勉强能在不饿死的前提下，余下点来。

虽然三十八枚铜币对平时的罗恩。

算是不小的数目。

但这并不代表，那吃得油头满面的矿主是个好东西。

蓝石矿洞是附近诸多矿洞中，管辖最不正规，克扣最严重，混乱程度最高的矿洞。

挖到湛蓝晶石，被人坑害。

这样的事情可不止发生在罗恩一个人身上。

而且矿洞这种地形复杂的地方，是潜逃的要犯最喜欢窝身的场所之一。

不仅可以隐蔽藏身。

还能暗暗寻人机会，谋财害命。

这无疑加剧了矿洞里的混乱程度。

不但需要注意恶劣的环境，还要担心更危险的人心。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混乱与不正规。

才允许未成年的罗恩进入，并成为混乱中的一员，化为摇摇欲坠家庭中的一根支柱。

不过。

罗恩也并非没有留心眼。

原身的经历告诉他。

那矿主定会因为自己年小软弱，不会给足价钱。

所以他事先用魔素感知能力。

分辨那巨大晶石上魔素密度最高，成色最好的部分。

将方便敲凿的地方。

敲了个干净。

并将其藏在矿洞内，不易被人察觉的某处。

他准备将这些高品质湛蓝晶石，偷偷转卖给其他地方。

“呵，你也就只能勒索手底下的矿工，榨干他们的价值了。”

“而我有了魔素感知，你的矿洞对我来说，不过随来随取的钱库罢了。”

罗恩心中有所不屑。

他把兜中这些铜币收好。

在临近家门口的时候。

他有所注意地将摔伤的地方，用磨得残损的衣物遮蔽住。

他怕母亲看见，为他担心。

穿过行低矮的屋房，罗恩来到了家门口。

一开门。

罗恩便顿时闻到了股强烈的酒气味，混着汗臭让人厌恶。

罗恩的父亲，埃文特。

此刻正用熏得迷离的双眼，如头饥饿的犬狼般，在狭小的屋间疯狂地搜寻着什么。

“妈的，臭破娘，把东西给老子藏哪去了！”

他一边找，嘴里一边恶毒地咒着。

不好！

他在找钱袋！

门口的罗恩见此，顿时一凛。

这赌鬼父亲又要抢走家里的所有积蓄了！

曾经。

罗恩的家庭日子其实并不是太过困苦，还有些积蓄。

虽不算特别宽裕，但对付日子尚且足够。

不至落得现在这般负债累累，食难裹腹。

其中变化原因。

就是因为眼前，这该死的家伙被赌鬼上了身。

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现在还仍旧对赌博不依不挠，三番五次地卷走家里钱财。

这个家才变得摇摇欲坠，难以支撑。

逼迫乏力的母亲没日夜地工作，未成年的原身去干这般辛苦活。

前几个月。

这家伙好不容易从赌场出来，重新去干打铁的活计。

如此整月。

大家都以为他改邪归正了。

就连母亲也抹着泪，认为以前的埃文特又回来了。

家境一度有所改善。

所以在他一本正经地说，要去外面干个生意，弥补损失时。

母亲答应了他取走全部积蓄的要求。

但她不知道。

赌博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是被欲心，贪心，妄心操纵的鬼！

直到几天后在马棚里，发现了被人打断腿的埃文特。

母亲才在痛苦中，接受了天塌的事实。

但这个善良的妇人和老实的原身，并没有选择把埃文特赶出家门。

还在自以为有可能地，弥补分崩家庭的裂隙。

埃文特的恶让人愤怒。

但母亲与原身的纵容，也是恶的帮凶！

眼前这个丑恶的身影让罗恩震怒。

这个害得家庭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竟还不知羞耻地干这种缺德事。

今日有我在，你绝不可能拿走这个家的任何东西！

“住手！”

门口的罗恩怒吼。

尽管身体孱弱，发出的声音并不洪亮。

但在屋子里翻找的埃文特，还是感受到了背后的怒意，被吓了一跳。

在他回望门口那瘦弱的身影。

发现是自己儿子，罗恩的时候。

埃文特酒气迷离的眼从懵圈。

瞬间。

变得凶光乍起。

高大的埃文特，像头野兽般朝罗恩撞来。

一把扯过罗恩衣领。

把瘦小的罗恩，从地上揪起。

“小兔崽子，我是你老子你也敢吼我！钱在哪！快说！”

他暴怒如雷，咆哮着。

酒精已让他变为彻底的兽，没了理性。

很难想象这在几年前，还是会笑呵呵地，把罗恩抱着举高的男人。

“忒！”

罗恩把喉咙里的痰，唾在抓住自己衣领的手上。

满脸厌恶。

“狗崽子！找打！”

啐了口唾沫的埃文特，无疑是火被油浇，更加愤怒。

“啪！”

蒲扇般的手，直接扇在了罗恩脸上。

罗恩的脸颊，顿时肿起大块。

“埃文特，他是你的儿啊！你放他下来吧！钱在这啊！钱在这啊！”

妇人悲怆的声音忽然从房间的某处传来。

她哭泣着。

穿过被翻得狼藉的屋子，拿着钱袋奔了过来。

埃文特闻言顿时丢下了罗恩，一把扯过钱袋，转身就走，夺门而出。

可将要走开。

埃文特却发现钱袋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他回头看到半边脸肿起的罗恩，死死地抓住了钱袋。

不让他走出半步。

埃文特不由得愣住了。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罗恩，此刻罗恩眼里有火光在闪。

与那火光对视。

埃文特短暂地清醒了片刻。

并且不知为何地，感到了恐惧。

但酒精很快就将这些恐惧，转为怒意。

最后。

又化为踹向罗恩身体的一脚。

母亲见状尖叫着冲了过去，抱住埃文特的腿。

埃文特之前在马棚被打得瘸腿，走路都只敢小心翼翼。

但此刻。

这只瘸腿被人拉拽。

踹在罗恩身上却气力十足。

又一次重踢后，他终于从罗恩手里抢过了钱袋。

“妈的，狗东西……”

他咒骂。

语气却虚飘。

随后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母亲趴在罗恩身边呜烟着声音，在哭泣。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庭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她困惑，她不解，她绝望。

似乎曾经幸福的家庭，已经再不会回来了。

她是个裁缝。

一个做了十几年，被邻里街坊夸能织得一手好衣服的裁缝。

却缝不上这满目疮痍的家庭。

“妈妈，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离开这里。”

哭泣中。

女人忽然感觉有臂弯搂住了自己。

被自己抱住的罗恩此刻张开了双臂，也环抱住了自己。

是罗恩在她耳边轻语。

母亲愣了愣。

“去哪里？”

她疑惑。

“去任何地方，远离这里的任何地方。”

罗恩语气平静，给出了答案。

他兜里的钱币攥得极紧。

不曾被那个发疯的男人踹掉半分。

而这些钱将成为他与母亲的离开这里的逃票。

就在今晚，离开这里。

家早已不在这里了。

这虽然让人痛惜，却是事实。

只有离开这里。

才能真正重新生活！

一段冗长的沉默后，母亲似乎在煎熬中，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好，我们走，我们走……”

她抱着罗恩答应了下来。

语气虽轻，却不再迟疑。

在收拾完屋子最后一件东西的时候。

意识海中。

某个东西的颤动扯去了罗恩的注意。

方才罗恩被重击的时候。

意识海中有某物兴奋无比，似乎极度享受人心中的怒意。

那正是代表灾厄的恶魔胚胎。

而它此刻的兴奋。

来源于一个额外的东西。

虚空之中。

紫黑色烟雾萦绕，暗红色的恶魔缓缓张开双翅。

一张全新的灾厄卡牌被构建起来。

出现在罗恩的意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