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声震群英

弓不可空放,矢须中恶苍,射艺不精,如何逐鹿?

曹昂一早便起来挽弓练力,他手中的这把汉弓系长梢角弓,以汉尺计,长有六尺,有精细桦皮包裹,漆黑漆,又以大红漆绘虎、罴纹饰,弓力两石,劲力非凡,端得是一件心爱之物、上佳宝器。

以二十拉为一练,每一拉保持五息,饶是以曹昂如今身躯,连续三练后也是手臂酸痛、手指发抖,不过此身年仅十五,正是涨力之时,只需循序习练,日后射艺定是天下顶尖。

待天色微亮,家中仆从来告,言称家主唤少主往书房去。

书房四周二十步处皆有心腹壮仆把守,不许余人入内半步。

待曹昂至,但见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皆在此处,曹操居上首,余人以年齿分序列坐。

曹昂一一见礼,均拜称“叔父”,四人皆奇,均以为曹昂年少,不以其能与众人商议此等大事。

曹操大笑道:“吾儿远胜我年少时,不似我年少时那般恶少年,自有韬略,非常人也。”

众亦笑亦奇,心中终究是不大相信,一介小儿,能有如何见解,不过诵几句之乎者也,讲些前人旧言罢了。

不过众人以曹操为尊,自然不会驳其言语,损其颜面。

曹操笑道:“子脩,既汝众叔父以为怪,汝且畅言以解众人之惑。”

曹昂躬身一拜,朗声道:“如今谁能掌大势耶?兵强马壮者也。”

只此一句,便如当头棒喝,教众人直身而坐,不敢轻视。

曹昂沉声道,“然兵强马壮者,亦有分别。如董卓这般,忤逆篡政之贼,天下任一人即可加大义而攻之,纵其兵强马壮,又以名利笼络奸贼为其党羽,实举世皆敌也,天下义士皆欲击之。此不过烈火烹油,其兵锋极盛之时,便是急转直下之时,故吾等据大义,兴义兵,天下嘉之,青史嘉之!只是如何起兵,需好生筹谋,不可轻率而为。”

众人心中再无一丝一毫轻视之意,他们心中那有这般计较?

董卓篡逆,谋划起兵讨伐在他们心中是件好大事,毕竟关系着身家性命。

但除了胜了能得到好处、败了不过一死之外,甚么剖析胜败、青史留名,脑袋里是万万没有的。

众人皆出言道:“子脩,那我等当如何为之,汝可有谋划?”

曹昂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需要知晓吾等有什么。”

曹仁当仁不让,起身道:“如今我麾下足有千余青壮,此刻只在淮、泗之间,只消兵甲齐备,上阵厮杀无虞。”

夏侯惇爽朗一笑,“子脩,我家中无甚余财,我只一身勇力,不过乡中子弟多有慕我兄弟二人者,能募青壮千余人。”

夏侯渊高声道:“子脩,我气烈也,上阵厮杀不惧矢石,需我冲阵,我必当先,我可为先锋也!”

曹洪见众人尽出底牌,咬了咬牙,大声道:“子脩,叔父不才,家中颇有资财,大兄邀我时,我本意拿出三成及我这条性命相助,今日闻汝言语,我再拿两…不,再拿三成!”

曹洪的眼都要红了,这都是沉甸甸的铜钱,这六成要再积累多少年才能回来啊!

曹操闻言大喜,他可是知晓这位从弟积累钱财的能力有多强,不过其平日甚爱财货,进易出难,这六成财货,比要曹洪的命也不多逊让了!

曹昂也知晓这位叔父有多吝惜财货,而且曹洪曾担任过蕲春长,蕲春可是个富庶的地方,盛产药材,一等一的好去处,若非自己的那位堂伯爷曹鼎担任过尚书令,这得肥差是如何也到不了其手!

曹昂瞅着自己这位叔父不舍的模样,心知再不有所表示,自己这位叔父今晚身下床榻定吃那翻覆之苦!

曹昂冲着曹操拱手一拜,“父亲,各位叔父均鼎力相助,何不立一功勋簿?到时征战所获,先取部分与众位叔父分一分,昂以为,有功必赏,方能长治。”

曹操笑道:“知晓汝心疼汝众位叔父,便依汝言语!”

众皆大喜。

曹昂沉声道,“父亲,众位叔父,如是这般,吾等需先将天子诏书驰发各道。天下豪族何其多也,纵吾等兵马暂不如人,首倡忠义却无人能比,高举大旗,招募义兵,操练兵士,伺风云汇聚,待时而动!”

曹仁笑对曹操道,“大兄,子脩之言于我等而言,如那拨云见日,更有那兵法大家拨弄天下形势之意,我愿为大兄、子脩马前驱,如此这般,我曹氏正当大兴!”

曹昂忙拜,“叔父过誉,小子如何敢当,昂必尽心竭力,为我二族谋个好前程!”

“大善!”曹操大笑,“如是吾等各去筹备,月底于陈留己吾会集!”

众皆轰然应诺,各自散去。

曹操与曹昂亦收拾行装,引家中壮仆数人往陈留郡己吾县去。

陈留郡,己吾县,地属兖州。

卫兹系陈留郡襄邑县人,家中资财颇丰,是以郡内各县均有产业,此次奔赴之处,便是其在己吾的一处坞堡。

众人纵马奔行近一日方至己吾县内,又行不久即遥见一小亭。

曹操勒马扬鞭遥指,“子脩,自此亭再行十里,便至卫子许处,其所在坞堡系黄巾之乱时为抵御流民修建,其后陈留但有动荡时节,卫子许便来此处居住,其人不贪流俗,行事正大,胸有谋略,为父与其颇有相投之处。”

曹昂肃道:“卫公与父亲乃是至交,儿自当以子侄礼事之,万万不敢轻慢。”

曹操顾左右大笑道:“是某浅薄也,竟小视了吾家麒麟儿,吾儿虽年少,心思缜密远胜常人,日后我万不能等闲视之。”

此次随从,均是家中精壮仆从,原系曹操征讨黄巾时精选的战卒,颇有勇力,令行禁止。

然而除了曹操的命令,即便是老太爷曹嵩的言语,这些老卒也不放在心中。

豪阀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不惑前看父敬子,不惑后看子敬父”。两代人足以捧起一个家族,是以嫡子英雄,对一个家族来说十分重要。

此次前来己吾,骑马奔行近乎一日,曹昂的马术众人均看在眼中。且在午间众人埋锅造饭时,一百三十余步外的野兔竟被曹昂抬手一箭钉在地上!

何等神射!

众人心中早已是钦佩不已,又见少主这般心思缜密。家主豪雄且有后继有人,用命便见前程,岂敢不效死耶?

正言语间,忽见前方有烟尘起,又闻马蹄声传来,曹操笑道:“此必是卫子许来迎,吾等万万不可以客骄主,且去,且去!”

众皆应诺,纷纷打马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