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赤君

却说曹昂与曹操计议,言称如今麾下士卒操练已颇为精熟,兵甲亦算齐备,粮草亦是充实,如今之计,只消串联各地势大者义军会盟一处,便可西进讨贼。

曹操与曹昂道:“如今天下势大者,惟有袁氏也。其中后将军袁术,渤海太守袁绍,山阳太守袁遗,具为汝南袁氏子,吾闻之其皆聚拢士卒各数万人。更兼袁氏四世三公,广布恩德于天下,门生故吏更是不计其数。依子脩之见,吾等当如何为之?”

曹昂道:“如今之计,只看袁氏于此次讨董之中是何作为,方可应变。”

曹操道:“何解?”

“古人有云,但识人也,需察其言而观其行。”曹昂略一沉吟即道,“袁氏势大,依附者甚广,此次讨董会盟,盟主之位必为袁氏所得。

我等需观其所为,若其一心为汉室讨贼,匡扶汉室,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吾虽死亦无怨也。

倘若袁氏只是为己谋利,于顺其心意者以利,于逆其心意者以仇,吾等则需早谋退路,存留有用之身,再使汉室幽而复明。”

曹操良久默然不语,忽而长叹一声,又过良久方道:“子脩所言极是,若袁氏只为门户私计,不欲讨贼,吾等又当如何为之?”

曹昂沉声道:“袁氏兵多将广,汉室倾颓,天下如董卓这般生逆心者不知几何,如若袁氏当真以门户私计,吾等万万不可即时与之冰裂,需转归地方,安政抚民,积蓄实力,以图除贼。若真是这般,以父亲与袁本初之交,其时尚需父亲与之虚而委蛇。”

曹操叹道,“与之虚而委蛇并非难事。不过袁本初四世三公之后,性极傲,天下信之者众,若其当真只为门户私计,这天下,想来是愈加乱也。”

曹昂沉声道:“是以吾等更需早做打算,依儿之见,若讨董不利,可先图东郡,再谋兖州,以一州之地,休养生息。”

曹操闻言思虑良久,“既如此,吾便先发书与各路义军,邀众人会盟,既亦有这般考量,会盟之处,便定于虎牢关下,且看各处如何回信,这段时日,需再整肃军备,兵者,死生之事也,万不可轻之。”

曹昂应诺而去,单日习文,双日习武,每日排兵布阵,演练士卒,不敢懈怠。

且说蒲元自得陨石,每日只在草庐之中研究如何将这块陨石铸成兵甲。

思虑数日,既融五金之英,又取天星之精。以匠数十人,昼夜不停打制数十余日,方成枪、甲。

枪头长约两尺,置于烈日之下,刃流赤光,光可鉴人;而置于黑夜之中,枪刃反覆玄光,吞口处又錾以虎头,极为精巧。

枪杆长约一丈,系蒲元以家传之术将所得合金融铸为芯材所制。

芯材粗约拇指,两头等圆,通体笔直光滑,外以浸桐油多年良木劈剖为篾紧敷,使之紧贴芯材毫无缝隙,又以丝、麻所绞细绳缠之,再以绢布浸透大漆缠之,其后刮去多余大漆置于房中阴干。

后又以浸桐油韧竹劈剖为篾紧敷,使之贴合无缝隙。又以麻布浸透大漆缠之,再以粗麻所绞细绳缠之,再上大漆数遍,待阴干后,打磨至通体光滑,后又使高明匠师于杆上阴刻纹饰,打磨至易持不滑手为止。

由此所得枪杆坚韧具备,与利刃相击有金铁交鸣之声,且毫发无损。

枪头与枪杆以五金之钉相合,杆尾又以铜铁之英为枪鐏,蒲元请曹昂为此枪赐名,因刃泛赤光,神异非常,曹昂铭之曰“赤君”,蒲元遂使匠师依曹昂所书錾刻,后又融金填之。

亦成一甲,以兽面吞头连环铠式样为基,饰以龙虎纹,通体黝黑,烈日之下亦隐有赤光,夜间却亦覆玄光,正与“赤君”相和。

剩余碎料,蒲元又融而锻为数十箭头,自此曹昂兵刃、甲胄、坐骑齐备。

自曹操发书各地,言说会盟之事,各镇诸侯均有回应,又多作书信往来磋商,如此计有诸侯一十七镇:

第一镇:后将军袁术;第二镇:冀州刺史韩馥;第三镇:豫州刺史孔伷;第四镇:兖州刺史刘岱;第五镇:河内郡太守王匡;第六镇:陈留太守张邈;第七镇:东郡太守桥瑁;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第九镇:济北相鲍信;第十镇:北海太守孔融;第十一镇:广陵太守张超;第十二镇:徐州刺史陶谦;第十三镇:西凉太守马腾;第十四镇:北平太守公孙瓒;第十五镇:上党太守张扬;第十六镇: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第十七镇:渤海太守袁绍。

此一十七路诸侯多遣信使与曹操往来,共同议定于正月下旬虎牢关外东五十里处会盟。

是以诸侯讨董自此进军,因时日将近,曹操遂命大军开拔,以曹昂、夏侯渊二部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路西进。

如此行军数日,议定会盟之处将近。这日,曹昂正引军前行,斥候来报,言称前方有兵马行军,遥见旗帜,上书“公孙”二字,曹昂遂差人去报曹操,自引本部上前查探。

公孙瓒本部斥候亦来相报,言称后军见有兵马,公孙瓒遂使后军变作前军,亦引刘备、关羽、张飞来查探。

且说北平太守公孙瓒,途经平原县时,得遇刘、关、张三人,公孙瓒与刘备有同门之谊,因怜惜英雄埋没,遂邀三人同往虎牢关外来会盟,三人应允,是以三人在公孙瓒军中,且平日随于公孙瓒左右。

却说曹昂引本部来探,果见前方军中所立旗帜上书“公孙”二字,又见前方军马后军变前军,颇为肃整。遂亦令士卒立枪盾阵,弓箭手引而不发,以作提防,自持枪勒马横立阵前。

但见对方阵中,旗帜闪动之间,公孙瓒麾下军马自中线而分,缓缓走出四骑来,遥望当先一人,身着青铜甲胄,手执长槊,胯下骑一匹好白马,颇有威仪。

曹昂即高声道:“可是北平太守当面?”

当先之人闻言磕马上前,高声道:“公孙瓒在此,可是曹公当面?”

两军之间尚有大片空地,曹昂遂将兵刃倒挂马上,亦磕马上前,同时应声道,“公孙太守,小子曹昂,行作先锋之职,此间事已使人报我父也。”

公孙瓒闻言心下颇惊,曹操年岁与己相仿,纵先得子,年岁想来不大,竟已为一军之先锋,适逢曹昂近前,公孙瓒细观之,但见曹昂:

头带錾虎束发紫金冠,体罩蜀郡丝锦玄色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虎头黑绦带,弓箭、兵刃各挂马一侧,跨下嘶鸣踏风兽,英姿勃发,好一个少年英雄!

公孙瓒正欲言语,忽见曹昂身后士卒阵分,数马奔驰而出,当先一人高声道:“伯珪,多时不见,尚识故人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