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重悚然一惊,情知是李承手中的那两块东西作怪,手如电一般伸了出去。
但将将挨到符牌,“哗”,指尖冒出了一团火,顺着手臂烧向胸口,又猛往上一窜。
极快,几乎是转瞬间火焰就烧上了面门。何重猛转真元,等压下时,眉毛头发胡子全燎成了卷。
卢大的反应稍慢些,看何重动手才回过神来,劈手去夺李承手里的另一块桃符。但堪堪碰到,一股冰寒至极的气机顺着手臂传来。
身体骤然僵住,脸色霎时一白,几乎是一刹那,卢大的眉毛胡子上竟结起了霜花。
何重见机的怪,抬腿一脚,就把他师弟踹飞了出去。卢大闷哼一声,呼的吐出一口白气,又哼哼叽叽的爬了起来。
而后,他又眼睁睁的看着师兄踹了李承一脚,但竟然……没踹动?
师兄弟面面相觑,又惊又骇。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两人一个十四境,一个十三境,放在灵宝城中也是屈指可数。但将将挨了那一下,一个险些被烧死,一个险些被冻死?
何重的气力何其之大,这么一脚,就是一堵墙也被他踹塌了,李承竟然纹丝不动?
但诡异的是,除了不能动,脸色不太好看之外,李承好似并无不妥?
脸色还是一半白一半红,半边的头发还在飘舞,半边的眉毛上却结着霜。五官扭曲,定然是痛苦之极,但两颗眼珠骨碌碌的转,灵动异常。
照这般看,至少暂时性命无忧?
看他眼睛不停的往旁边瞟,卢大瞅了瞅一旁的柜台和桌椅:“李先生是想坐下来?”
什么坐下来?
李承又使劲的斜眼珠,示掌柜上专用来称金银司马秤。
何重恍然大悟,顺手捞起,又将秤扇一分为二。
“敲!”
卢大茅塞顿开,师兄弟二人人手一支秤扇,顺手就砸。
但还没挨到桃符,“轰”,仿佛迎面砸来了千斤巨锤,兄弟二人应声而飞。
又听“哗啦咣当”的一阵乱响,两人撞翻了两面博古架,撞出门去,跌到了大街上。
同一时间,两道气机喷涌而出,忽而又合而为一,化为雷元,在体内乱窜。
李承只觉刚窜出了冰山火海,又跳进了地狱。现在已不止是冷和热,还有剧痛,以及涨。
那股凛冽且又凌厉的气机流过每一寸经脉,都如万针戳心。且愈发壮大,身体鼓涨难耐,似是要爆开一般。
正当李承惊骇万分,暗道完了,手腕上的木牌突的一震。
一股寂灭、虚无的气机顺着手臂钻了进来,仿佛老鼠见到了猫,雷元瞬间蜇伏,乖巧异常。
而后就如引龙入海,牵虎归山,寂灭的气机往哪里,雷元便往哪里。
先是由手三阳至印堂,而后手三阴至膻中,最后沿任脉至黄庭。渐渐的,身体中的涨痛感慢慢消失,好似恢复了知觉。
李承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丹田又突的一鼓。
盛不下了?
自然而然,多余的灵元顺着经脉往上一窜,先至心经,又至两腑,再至膻中,最后汇聚于天突气海。
只觉喉咙一痒,李承下意识的张开嘴,但将吐未吐之际,手腕上的木牌又一震,嘴上像是挂了一把锁,怎么也张不开。
什么意思,不能浪费?
你大爷,问题是我也能消化得了?
李承口不能言,但身体已能动,他收起木牌,一个箭步就窜到了门外。
何重和卢大才刚刚爬起来,李承便活蹦乱跳的跑了出来。脸不再是一半白一半红,体内那两道又冷又热的气机似是不翼而飞。
两人先是一喜,待李承跑到近前,又是一愣。
只见他双手一阵比划,指着自己鼓的包子一样的缌帮子,又往西指了指。
何重和卢大却一脸的莫明其妙。
什么意思,脸肿了?
脸肿了算什么,他哥俩要不是修为不差,骨头都不知断了几根……
狐疑间,何重又一个激灵:李承双唇紧闭,更不见有半点气息进出口鼻,这分明是隔绝了呼息。
但怎么可能,人不呼吸,就如鱼离开水,他又能挺几时?
关键的是,他这嘴鼓的这般大,就似含了东西一般,含的又是什么?
正诧然间,李承又往西指,兄弟二人豁然醒悟:他们不懂,但不还有师父?
车是来不及取了,两个准备驾起李承跑回去,但手刚挨到李承的衣角,“呲啦”。
只见两道火花闪过,何重的衣服冒起了烟,卢大的头发胡子卷成了一团。
好端端的,哪来的火?
什么火,这是雷……简直了?
李承欲哭无泪,撒丫子就跑。何重和卢大怔愣一下,连忙跟上。
三柜才反应过来,连跌带爬的追了出来,但街上那还有那三个人的踪影。
他又回过头,看着撞翻的立架,四处跌落的器物,两瓣嘴唇不停的打哆嗦。
“快……快禀报大爷二爷……”
……
街上的摊贩左顾右盼。
“刚那是什么,法宝?”
“不知道,只觉突的静了几息,就似时间停了一样?”
“蠢货,那是宝器露了气机!”
“但为何转瞬即逝?”
“应是被人用法力掩住了!”
“谁家出的,玉福祥?”
“不看玉福祥的三爷都追出了门,定然是走宝了……”
……
后院的二楼,总管懒洋洋的靠着椅子,副事(副总管)在泡茶,朝奉和大缺(大掌柜)立在旁边,像是说相声一样。
“不知哪来的烟鬼,非说那两块桃符是法宝,还信誓旦旦,说是当年从月明楼流出来的。但我与大爷左看右看,就两块灵元散尽的木牌。又让总账查账,当年就卖了十块大洋……”
总管睁开眼睛:“月明楼?”
“那烟鬼确实是这般说的,但太过久远,来历已不可查。不过既便出自月明楼的东西,也并非全是宝器!”
这倒是。
那鬼楼颇为诡异,那位姓明的东家眼力手段都堪称奇高,但归根结底,只是一家当铺,高深修士可当,凡夫俗子也可当。
开了几十年,进进出出的物件何止亿物,哪能件件都是法宝?
再者,从朝奉到三缺,店里林林总总七八位,个个都是鉴术高手,断然不会看错。
转着念头,他又点点头:“而后呢?”
“而后便被三缺和伙计请了出去,之后又听闻那烟鬼到处磨缠,逢店就进,见人就说是法宝,张口就要上千大洋……”
总管呵呵一乐:“没挨打?”
“打倒是没挨,但听说被丢出来了两回……就这般,半日转完了整条街。”掌柜又来凑趣,“总爷你猜,后来怎么着?”
总管接过副事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卖出去了?”
“对,整整一百二十大洋!”朝奉举起手指比划了一下,“那几位还跑来店里打问来历,买主亲口说的……”
还真卖出去了?
总管好不惊讶。
这条街上,走眼上当并不鲜见,但上的这般清新脱俗的当,还真就不多见?
那烟鬼从早间逛到正午,整条街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卖的那两件别说法宝,当废物都嫌多余,怎么还会有人上当?
“不会是设套的吧?”
“看着不像:很年轻,气貌堂堂,谈吐也不凡。虽然修为不高,但两个扈从至少也是十重以上……”
只是扈从,就是十重以上的修士,那身份肯定不一般……
总管顿住,和副事对视一眼:“你们不会真走眼了吧?”
“您放心,我们会看走眼,但不至于整条街上的朝奉都看走眼?”
也对。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就是那位气貌堂堂的客人钱多的没地方花,又听是从月明楼出来的东西,想图个稀奇。
转着念头,总管又躺了回去,刚举起茶盏,外面传来“腾腾腾”的脚步声。
人未至,声先到,又传来两声哭喊:“总爷,大爷二爷,走宝了……”
“走宝就走宝,你嚎个球?”
掌柜推开门,一声怒喝,再看三柜和两个大伙计脸色发白,瑟瑟发抖的摸样,不由起了疑:“走了什么宝?”
“就那两对桃符……不知那客人触动了什么机关,突然气机勃发,铺天盖地……他那两个扈从想救他,却被震的飞出了店,好半天才爬起来……”
十重的好手,竟然一合都接不住,这得是什么法宝?
总管脸一黑,茶盏往桌上一顿:“瞎了狗眼的东西,你们不是说,绝不会看走眼吗?”
几人嗫然无言。
怎么看,就两块破桃木牌子,没半点灵蕴。那是从哪来的铺天盖地的气机?
再者,那烟鬼从早间到现在,所有的店都进完了……岂不是说,整条街上百家店,所有的掌柜朝奉全走了眼?
正愕然不已,副事又问:“既然是撞出门的,店中有无磕碰?”
“有……撞翻了两座立架,大大小小二十来件,跌了一地……”
“废物东西,就眼睁睁看着让人跑了……还不去追?”副事冷哼一声,“先莫管走宝未走宝,先让他把撞坏的东西赔了,就按十倍赔……”
几人忙不迭的点头,乌乌央央的出了屋,还没忘关好门。
屋里顿是一静,副事又捋起了胡须:“怎么就走了眼,还是两回?”
总管比他还奇怪。
二十年前掌号的是他爹,自副事以下不是徒弟就是徒孙,眼力经验比他们高了不止一筹,在整个灵宝城中都能排上得上号。
但怎么就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