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是想抻一抻?”
“对,抻一抻……王师傅你收着点劲。”
朝奉差点没崩住:还收着点劲,你这装的挺像啊?
暗暗嗤笑着,又见车夫提起还滴着水的绸布,用力一扯。
李承的眼睛一亮。
他轻轻点头,又拱了拱手:“朝奉,告辞!”
车夫会意,“唰”一下,把布卷了起来,又夹到腋下。
朝奉掌柜送两人出门,等走远了一些,掌柜皱了皱眉头:“这两人装腔做势的,搞什么把戏?”
“估计想给我们下套!”朝奉笑了一声,“大爷你信不信,过几天,这两位还来?”
“呵呵……”掌柜也笑了起来。
要那么容易上套,哪敢在这街上开店?
……
刚下台阶,车夫就竖了个大拇指,眼睛里泛着精光。
他刚刚用足了力,但别说撕开,丝线间连道缝隙都没有。
这得牢到什么程度?
关键还这么大一块,请个高深的器修,稍稍祭炼一下,就是一块上好的胸甲。所以与鸡爪相比,这块布的值价何止翻一倍?
“客人,这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李承想了想,“会不会是这块布,也成了精?”
车夫摇了摇头:“活物开智称精,死物开智称怪,开智后吞噬人兽精血以涨修为的统称为妖。而我在灵宝城这么多年,精倒是见过几次,但就只见过一只碗生出过灵智。除此外,再没听说过。再说了,年份也不够……”
死物想生出灵性,至少也得日月精华侵袭润养个五六百年,不然想都别想。
这块布顶多百来年,关键的是埋在墓里,不见天日,它从哪里吸食日月之精?
“确实有点怪,先带回去!”
解了燃眉之急,暂时不怎么缺钱,李承就想研究研究。
车夫也觉得最好先别急着卖。
拉着车回了小院,付了车费,又还了他那三块大洋。
本来想多给一点,但车夫硬是不要。
李承也不勉强,抱着匣子,夹着绸布,推开了木门。
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门槛,他又回过头:“要不进去坐一坐?”
车夫陡然一僵,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他又不是没试着进去过?
每次都是鼻青脸肿。
……
不大的庭院,一棵足水缸粗的古槐倚在墙边。槐下一口石井,清澈幽深。
阳光如水,悄然而至,烟火气丝丝缕缕的飘进门里。顿然,院中少了几分古寂,多了几分暖意。
李承走了进去,合上木门。
应该是荒了好多年,砖墙下泛着白碱,三层的木楼陈旧不堪。
踏进楼门是一座厅堂,几座立架,但没摆什么东西。对面又是一道门,但大许多。
出去之后,一条长街笔直宽阔,左右店铺林立,旗幡云集。有酒楼,有商店,还有一家戏园子。而最大的,是两间典当行。
一左一右,两幢四层洋楼,白墙红瓦,朱门明窗,说不出的气派。
回过身再看,破败的小当铺夹在中间,说不出的寒酸。
门头一个石刻的“当”字,已晒的发白。两边各铭一个金文,左边为日,右边为月。之下才是楹联。
字很少,但不是一般的霸气: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四境之内,无不可赎。
翻译一下:这天底下,就没有在我这不能当的东西。
想来,这应该才是正门……
“把当铺开在古玩城里,倒是会做生意。就是口气大了些:什么都能当?”
“所以,你是被左右那两家坑倒闭的吧?”
他喃喃自语,又摇头失笑。看了一阵,转身回了铺里,又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没有隔墙,也没有立柜和架子,稍嫌空荡。隐约间,能看到墙上留着一些印子。像是柜子摆了好多年,搬走后留下的痕迹。
随意打量一眼,李承上了三楼。
老式的铁床,古旧的座钟,钟摆轻轻晃动,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
墙上挂着一块铜镜,雾雾蒙蒙,不是很亮,像是蒙了一层灰。居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六张椅子围成一圈,桌面上摆着一把茶壶,几只茶盅。
醒了的那天,他就躺在那张铁床上,然后,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据说老早以前就是当铺,但已关了近三十年。院外就是闹市,而这还只是后街,出了正门,也就是有当铺的那边,更是寸土寸金。
之所以到现在还是一座荒院,还是一座破楼,没被人占了去,就是因为时不时的闹点动静。
管你多高的修为,敢进来,就四个字:有去无回。没人知道怎么没的,反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久而久之,自然而然,这座院子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称呼:妖楼、鬼楼、吃人楼、黄泉楼……名称不一而足,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说明这地方的诡异和离奇。
但来了后,李承从未见过什么古怪的东西,更未察觉到过异常。所以他一直以为,是不是有人以讹传讹,自己吓自己。
直到今天。
他摊开绸布,又望向窗外。
太阳偏西,木楼的倒影笼罩着小院,槐叶窸窸窣窣,光影斑驳,似是撒了一地的铜钱。
古井中飘出丝丝水气,清凉沁脾。
随此外,还有一丝淡淡的气息:纯粹、凝炼,又带着丝丝凉意。
再看绸布,气息一般无二,但朦朦胧胧,忽隐忽现,好像比在外面时淡了很多。
而且总感觉,自从拿进来之后,这东西好像有了点不一样。
伸手一摸,李承恍然大悟:不冰了?
再仔细感应,好像少了几丝阴寒,多了几丝温和的气息?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进了这座院子的关系?
一时理不出头绪,李承把桌子挪到窗边,点了蜡烛,又拿了放大镜。
这一研究,就是月上枝头。
皓月皎洁,倾泻而下,院中如染银光。
月光照进屋里,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忽来一股风,烛焰“波”的炸了一声,又晃了几下。
李承如梦初醒。
可惜,这么久,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他叹口气,扭了扭发硬的脖子,又活动了一下手腕。正想着再活络一下腰,手都叉了上去,李承骤然一僵。
风不大,烛焰还在轻轻晃动,但地上,却出现了两道人影。
一道高而实,一道矮而虚。
且玲珑有致。
李承猛的转过身,瞳孔乍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