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眼神呆滞,念头千丝万缕。
《经》曰:物之性灵为精,畜木反常为妖,忽有非常为怪。又言:百年成妖,千年成精,为怪只于一念间。
妖他见过不少,院子里的槐树就是,怪见的更多,出了城满山都是。精也见过,就一次,很是神异。
但成精的法宝,他和车夫长这么大,真就一次都没见过。
今天真就开了眼?
千年可能有点夸张,但这东西五六百年的道行肯定是有的。可谓见多识广,经惯了大风大浪。按道理,应该桀骜不羁,恣意不恭,难以驯服。
就如自己,摸了一下而已,就被轰出了两条街,但为何换成李承,想摘就摘,想挂就挂?
前后也不过几日,还助他修成了雷法?
哈哈,雷法,这天地间都没几道……
知道道士被震的不轻,李承也不管他,慢条斯理的夹着菜。结果他酒足饭泡,饭菜都不冒气了,道士还在发呆。
无奈一叹,李承提起酒壶:“道长也来一杯,压压惊!”
道士如梦初醒,忙站了起来,把酒杯接到手中:“谢谢先生!”
不怪他如此恭敬,委实是小命日后系于李承之手,再恭敬都不为过。
李承笑笑,一饮而尽,道士忙一口喝下,又帮他斟上。
只是好奇,别无他意,道士又小心翼翼的问:“既有灵识,又许久之前就挂在那门上,那对桃符可是自己飞回来的?”
自己飞回来?
你比我还会想像?
李承顿然失笑:“无意间在市中碰到的……就那日,我坐何府马车来过,还与你和王师傅说了话,而后去的集市。”
无意碰到的?
啧,这运气?
正啧啧称奇,街口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道士瞅了一下,顿然眯住了眼睛。
李承下意识的回过头:乌央乌央的好大一群,林林总总八九位,不过几息,就停到了饭铺门前。但个个虎视眈眈,紧紧的盯着李承,面露不善。
这鬼楼的仇人,寻过来了?
正暗忖间,为首的一个老人伸手一指:“冯公子,是不是他?”
随着话音,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人群后闪了一下,李承瞳孔微缩。
那个烟鬼?
刚还说桃符,桃符的卖主就找过来了?
怎么,反悔了?但这都多少天了?
唏……好像哪里不对。
为了卖那对桃符,这烟鬼跑完了整条街,全都当他是棒槌。好不容易卖给自己,拿了钱就跑。而后,棒槌就成了自个,直到自己带着何重卢大进了玉福祥。
但那时烟鬼早跑没影了,不可能知道这东西是宝贝,凭什么反悔,还一找一个准?
再者知道自己底细的,就应该知道这栋鬼楼,可能会设局,也可能会盯梢,更可能会在半路上堵,但绝不敢找到这里来。
要说不知道自己的底细,自己这些天深居简出,且一直住在何府,这些人是如何找到这的?
总不能何五障的弟子,或是道士和车夫出卖了自己?
李承稍一思索,灵光一闪:玉福祥?
好家伙,我没去找你麻烦,你反倒先搅风搅雨?
看他怔愣不动,道士凑了过来,刚准备问,那老人笑了一声:“住这般偏,倒是一顿好找,那对雷符呢?”
一听“雷符”两个字,李承更加确定,往门上一指:“在那!”
霎时,道士眼珠子都突出来了:这些人得有多么不知死活,敢打那玩意的主意?
那烟鬼伸着瞅了瞅,使劲摇头:“不是,颜色绝无这般深!”
老人又冷笑:“识相点,东西交出来!”
交个锤子?
要是换在其他地方,李承可能会忌惮一下。但手腕上带着木牌,袖子里还藏着法尺,且还离院子这么近?
而前几天何五障才被轰飞过一次,被燎成了光蛋。这些人再多,再强,还能强得过何五障?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法尺:“谁让你们来的,玉福祥?”
“你别管是谁,东西拿来,一笔勾消……”
话还没说完,道士一声冷喝,捞起卦旗往地上一杵:“你说勾消就勾消,你算个什么东西?”
顿然,一股气机涌入脚下,像是无形中有根绳,将两条腿拴在了那里。
老人却不是很在意,盯着老道:“有些面生,贵姓?”
“姓爹!”
“这个姓倒是少见?”老人也不恼,“不过六重境,却非要送死?”
说着,他轻轻抬起脚,先是左腿,而后右腿。又往前一步,两步,三步。
同时手一挥,七八个人快如鬼魅,散落在四周,把两人围了起来。
而他每走一步,道士脸上的肉就抽一下。
看他不太对劲,李承及时提醒:“我自有手段,你别硬撑!”
“老道虽然惫懒,但一个唾沫一个钉,说风里来火里去,就绝不食言……”
正激言豪语,但只说到一半,道士的脸猛的一白:“困……困不住了?”
你困他干嘛?
困住他一个,不还有七八个,哪个修为不比我高?
他正要说别困了,老人的左脚重重的往下一跺,只听“砰”的一下,又听“轰”的一声,道士应声而飞,撞进了饭铺。
脚下不住的晃动,像是地震了一样,木牌微微一颤,顺着李承的两脚注入地下。
如同生根,李承纹丝不动。
老人脸色微变:看着也就三四重,连六重的道士都被震飞了,这人却晃都没晃一下?
顿然,他又想起临行前雇主的交待:那人修为不高,但听说有法器傍身,且不止一件,很是难缠……
法器再多,他也不过三四境的修为,又能施展出几分神通?
虽然这般想,但老人并未莽撞,盯着李承看了一眼,双手一拍。
只是左拳击打右掌,但就像敲锣一样,竟发出“当”的一声。
随即,胳膊在空中一甩,手中多了一张黄纸,三根细香。迎风一抖,纸燃出了火,香冒出了烟。
老人一手纸,一手香,双手抱拳,躬身一拜:“黄纸一表,灵香三柱,弟子恭请汉升元帅……”
拜了三拜,老人又张开嘴,将还着火的黄纸和冒着烟的香塞到口中。
脖子里像是有嗉袋,眨眼就吞了个干净。而后,他突的打了个哆嗦,挺胸立腰,双手摆了个架势,声若洪钟:“黄忠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