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11日,真不是个好的日子。
连续加班五天的我好不容易按时躺下睡觉了,却在半夜两点睡梦正酣时被一个电话吵醒。
来电显示的是我闺蜜许亦静的名字,但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问我是不是苏弥,然后告诉我:“您的朋友喝多了,现在在南锣鼓巷北口,麻烦您过来接她一趟吧。”
于是北京初秋的深夜两点半,我冲出家门,嗷嗷地开着车去接人,然后又以一己之力将一个烂醉的女人拖回了自己的家。
安顿好了许亦静后,浓稠的黑夜都已经开始有些淡了。我仔细地整理好卧室窗帘的缝隙,以确保过一会儿升起的太阳与我无关,然后浑身脱力地瘫在了窗边的休闲椅上。
我的视线正对着许亦静,她占据着我的单人床,熟睡如猪。一头长发凌乱披散着,脸色因为醉酒呕吐而发白,唯双眼又红又肿。
她显然是哭过了,她竟然也是会哭的。
我企图分析一下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但在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我就睡着了。
这一觉还睡得格外沉,特别香甜,感觉眼睛不过一闭一睁的工夫,天已大亮。阳光从窗帘的四边泄漏进来,把屋里一切都照得很清晰,只是饱和度低了,一片淡灰。
我依旧窝在那张休闲椅里,转一下头脖子就跟要断了似的。床上的许亦静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给她盖的那床被子现在跑到了我的身上。这直让我怀疑昨晚漏液奔赴南锣鼓巷接人,只是我的一个梦。
我呆坐着,在‘拉开窗帘迎接新的一天’与‘爬到床上继续睡’之间挣扎,直到卧室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客厅里,许亦静在跟人争执,更确切一点说,应该是训斥,说的全是工作上的事情。我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发现毫无偷听的价值,于是拉开了门。许亦静转头看向我,同时对着电话里说:“你让他别走,我现在就去展览馆。”
“加班去啊?”我问她,顺口打了个哈欠。
“房展会今天布展,有点事需要去处理一下。”许亦静蓬乱着头发,披着一条薄毯,光着脚从我身边蹭过去,进屋找她的衣服。
“你昨天怎么回事?喝那么多酒。”
许亦静没回答我,拿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然后皱着眉头扔到了一边,“借我身衣服。”
“打开衣柜自己找。”我靠在门边不动,不依不饶的又问她:“你昨天怎么了?”
我了给她酝酿的时间,但她闭口不言,沉默地挑选着我衣柜里的衣服。就在我准备问第三遍的时候,她终于说话了,“你今天有事吗?”
“没事。”
“那一会儿送我去趟展览馆,然后再陪我去邵杰家搬东西。”
“邵杰家?”我抓住了重点,走到她面前细问究竟,“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了。”
“你们分手了?!”
“我们分手了。”她说,说的平淡而坚定。
世事这么无常吗?连许亦静和邵杰都分手了?我戳在原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六年,但我对邵杰向许亦静表白的那天依然记忆犹新。那天她喜极而泣,我也差点哭了,因为只有我知道,在此之前许亦静就已经暗恋邵杰很久了。得偿所望,分外感人。
那年许亦静23岁,那一刻,她自诩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而我希望她永远都是。
可惜,六年时光白驹过隙,美好的爱情再一次近距离地破灭在了我的身边。这让我觉得意外,又隐隐觉得理所当然,这仿佛是所有爱情最终的归宿。要么升天,要么爆炸。
但我仍是唏嘘不已,感叹这世上之事总是越美好就越短暂。许亦静却并不同意我的说法,她认为是只有短暂了,才会显得美好。
“如果我和邵杰在一起六个月就分手,而不是六年,他会一直是我心底的白月光。”许亦静如是说。
我们探讨着爱情的‘真谛’,从容梳洗穿衣下楼。站着车边,许亦静问我:“苏弥,你知道为什么童话故事的最后都是‘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吗?”
我越过车顶看向许亦静,等着她说答案。我并不关心王子与公主,只是想听听许亦静的想法。
“因为再写下去就穿帮了。”许亦静‘嘁’了一声,非常直白地对生活的不堪报以不屑的嘲笑,“生活的琐碎可以盖过任何爱情的光芒。”
在我眼里的邵杰,衣着讲究、举止得体、谈吐儒雅、前途无量。但此刻许亦静对此嗤之以鼻,她眼里的邵杰,既懒惰又情绪化,虚荣又大男子主义,计较且刻薄。
“我一直以为你们俩很好。”我说。
她耸耸肩,“谁还不要个面子呢?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你们在一起都六年了。”
“那都是沉没成本了,抓住不放只会亏损的更多。”许亦静撩了一下头发,“怪我太自信,跟他异地了好几年,以为彼此扛过了距离和寂寞后我们的感情就能坚不可摧,谁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风浪不可怕,阴沟里的臭味让我弃船了。”